那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脱胎换骨,变了个人一样。
尤静秋都怀疑儿子是脑子受了伤,出现了电视中说的那种人格分裂症。
尤骄阳突然说:“难道你没看出来吗?”
尤静秋问:“我该看出来什么?”
“徐星光是故意带着她男朋友来刺激徐伯伯。断绝关系,才是她今天特意过来一趟的真正目的。”
但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徐泽清看不清,尤静秋也看不清。
尤静秋一愣。
“是、是吗?”尤静秋仔细回想,也觉得徐星光今天的举动有些奇怪。
她邀请徐星光留下来吃晚饭,给明月骄阳庆生,她就真的留下来了。
按照徐星光对明月的厌恶程度,她不翻个白眼都是仁慈的了。
“可是,跟徐家断绝关系,对她有什么好处啊?”
尤静秋纳闷地说:“你徐伯伯的公司虽然被收购了,手里总还是有点钱的。你们舅爷爷在神隐岛工作,将来徐星光毕业了,说不定还能托他帮忙找工作呢。”
“离开徐家,她什么都没有,她图什么?”
是啊,她图什么呢?
尤静秋的疑惑,也是尤骄阳的疑惑。
徐星光这么着急脱离徐家,难道徐家将要惹祸上身了?
可是徐家最近没有做什么触犯法律的事啊。
母子俩正说着,外面又有汽笛声响起,是褚子木带着一些朋友来给尤明月庆生了。
“褚公子来了,咱们先不说了。”尤静秋赶紧整理好着装,伸手招呼尤明月和她一起去迎接客人。
尤明月扑进褚子木的怀里,笑容娇俏地说:“让我猜猜,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
褚子木一脸宠溺地望着她,配合她的小把戏。“那你猜,给你三次机会,要是猜不到。”
褚子木低头在尤明月耳旁说:“那你今晚就跟我出去,不回来了。”
尤明月心跳略快。
跟褚子木出去,一夜不归,这意味着什么,尤明月自然是明白的。
尤明月便说:“我猜是项链。”因为她前几天提到过T家的新款红宝石项链很漂亮,但是很贵,官方售价要二十多万。
褚子木摇头说:“还有两次机会。”
得知生日礼物不是自己最想要的项链,尤明月心里有些失落,但没有表现出来。她又说:“该不会是包包吧?”
“那多俗气啊。”褚子木刮了刮尤明月的鼻头,提醒她:“只有一次机会了。”
尤明月顿时变得谨慎起来。
她沉吟了一会儿,迟迟没能琢磨头褚子木的心思。
就在这时,尤明月注意到褚子木身后的朋友们一直在指汽车后备箱。
尤明月眼眸微转,她说:“不会是一车厢的气球吧?”
“还是错了。”褚子木拉着尤明月走到轿车后面,他让尤明月闭上眼睛。
尤明月乖巧地闭上眼睛,等褚子木打开后备箱,说可以了,她这才睁开双眼。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车厢的玫瑰气球,和一大堆礼物包装盒。
不多不少,刚好23个。
褚子木在她耳旁说:“我想送你的礼物太多了,实在是不知道什么最适合你,所以干脆把你喜欢的都集齐了。”
他一个个拆开那些礼物盒,每个盒子里面都装着价格不菲的礼物。
有钻石高跟鞋,有她想要的手链,有包包,有项链,还有一套价值两千多万大平层的产权证...
粗略估计,为了集齐这份生日礼物,褚子木应该花费了三千万。
尤明月是真的被惊喜到了。
她忍不住搂住褚子木的腰,哽咽地说道:“褚哥哥,你对我太好了。”
褚子木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无比宠溺地说道:“我说过的,会把你宠成全渝江城最幸福的小公主。我说到做到。”
他的明月以前只能躲起来偷穿徐星光的裙子,偷戴徐星光的项链。那么从今天起,她将光明正大地佩戴百万珠宝,穿最新款的名牌服饰,住最高档的小区。
他要让尤明月成为连徐星光都羡慕的小公主。
闻言,尤明月心里是真的无比动容。
她少女时期便偷偷地爱慕过褚子木,虽然这份暗恋最终还是无疾而终了。
重逢后,尤明月费尽心思接近褚子木,目的是为了能过上豪门富太太的生活。
但她对褚子木,仍然是有爱意的。
今天,发现褚子木还记得他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诺言,尤明月那颗心再次怦然心动。“褚哥哥,我好幸福啊。”
褚子木低头亲吻她的额头,他说:“这只是刚开始,以后,你会过得更幸福。”
“嗯!”
尤静秋站在门厅下望着这一幕,心中无比欣慰。
莫音书啊莫音书。
你当了二十年的徐太太,而我却只能躲在黑暗中当徐泽清的地下情人。
但那又如何呢?
你引以为傲的女儿找了个一穷二白的杀人犯,我的女儿即将就要嫁到褚家当少奶奶。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最后胜利的,终究是我!
.
徐家这边热热闹闹地办着生日晚会,警署那边,一场严肃的断绝亲子关系仪式,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警员坐在监控前面,严肃地询问徐星光:“公民徐星光,你是否自愿跟公民徐泽清断绝父女亲子关系?从此,你二人在法律上再无任何瓜葛?”
徐泽清捏紧右手,紧紧盯着徐星光。
这是徐星光最后反悔的机会。
只要徐星光肯点头认个错,跟姓霍的混账分手,徐泽清就还能原谅徐星光。
只当这是徐星光年少无知犯的错。
徐星光微微颔首,平铺直叙地应道:“我是自愿的,警员女士。”
闻言,徐泽清脸上怒意顿生。
警员颔首,又望向坐在徐星光对面的徐泽清,问了相同的问题:“公民徐泽清,你是否自愿跟公民徐星光断绝父女亲子关系?从此,你二人在法律上再无瓜葛?”
徐泽清神色不忿地说道:“我当然是自愿的!”
“我的询问完毕。”警员小姐姐朝律师点了点头,律师便将手里的亲子关系断绝书递给徐星光和徐泽清。
“两位,亲子关系断绝协议书一共有三份,当事人各保留一份,警署留存一份。请在每一份协议上签字并按指印。”
徐星光拿起笔,唰唰几下,便潇洒地签了她的名字。
手指一起一落,便按上了指纹印。
徐泽清动作比她略慢一点,但都毫无迟疑。
律师收走协议书,递给警员小姐姐。小姐姐盖了章,将属于警署的那一份留下,剩下的还给了两位当事人。
“确认亲自关系断绝后,就请跟我前往柜台办理户籍迁改程序。”
很快,徐星光的名字便从徐家的户口本上被迁出。
徐星光拿着只写着自己名字的户口本,和霍闻安一起走出警署。她突然叫住了徐泽清,“爸!”
徐泽清闻言,转过身来,站在阶梯下望着上方的徐星光。
他嘲弄一笑,说:“徐小姐,以后见面,请叫我徐先生。”
徐星光抿了抿唇,记住了。
徐泽清忍着怒意,问她:“你还有什么事?”他以为徐星光是反悔了,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徐星光,却又没在徐星光的眼里看到任何悔意。
徐星光将户口被递到霍闻安手里。
霍闻安赶紧捏住。
徐星光拾级而下,她来到徐泽清的面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说:“虽然你替我签了自愿献血申请书,又拔了我的氧气罩,还想要把我送去跟陌生男人配阴婚。但我体内毕竟留着与你同一脉的血液。”
说完,徐星光突然后退一步,接着直愣愣一膝盖跪在徐泽清面前。
她额头贴着地面,声音哽咽地说道:“你我父女一场,始终是一场缘分,只是很遗憾,我们没法当一辈子的父女。生我养我,恩重如山,徐星光,感激不尽!”
接着,徐星光用力地朝徐泽清磕了三个响头。
徐泽清神情复杂地望着跪地感恩的女儿,一时间,他心里五味杂陈。
如果没有尤明月和尤骄阳,那么徐星光就是他的独生女,那他肯定也会跟莫音书一样,说什么都要保护好这个女儿。
可他不是莫音书。
莫音书只有徐星光一个孩子,但他有三个孩子。
孩子多了,选择性就多了,取舍也就多了。
对徐星光,徐泽清心里是有些愧疚的,但这份愧疚之心不算深。
徐泽清很快便收起了心里那点难以割舍的痛意,他说:“我生你养你一场,也卖了你几次。我们之间,不亏不欠,你起来。”
徐星光没有着急起来。
她盯着徐泽清,注意到徐泽清的眼尾也有了一些淡淡的皱纹,想到徐泽清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心情也有些复杂。
徐星光大声说道:“祝徐先生,往后无病无灾无磨难,身正心正品行正,莫要一条路走到黑!”
自苏醒一来,这是徐星光对徐泽清说过的最真诚的一句话了。
但徐泽清在听到这话后,却认为徐星光这是在骂他心术不正。
他怒哼一声,瞥了眼站在阶梯上旁观这一切的霍闻安,讽刺地说道:“我才应该祝你往后品行端正,别做那些偷鸡摸狗犯法的事!”
说罢,徐泽清甩手而去。
在徐泽清看来,徐星光跟霍闻安这个小混混在一起后,将来也会成为不务正业的女人。去卖,去偷,去骗,甚至去赌去吸。
他对这个女儿是彻底寒了心。
霍闻安捏着户口本,一脸苦恼地说道:“未来岳父对我避之如蛇蝎,这可真是令人头大。”
徐星光摇头:“少演戏。”
霍闻安便露出笑脸来,他走到徐星光身旁,和她一起注视着徐泽清逐渐走远的背影。
他这才问道:“替你签自愿献血书,拔你氧气罩,送你去跟陌生男人配阴婚。这些事,都是真的?”
如果都是真的,那霍闻安就能明白徐星光坚持要跟徐泽清断绝父女关系的原因了。
点点头,徐星光说:“嗯,但我命硬,在他拔我氧气罩前几分钟就醒了。但他不知道,还站在我床边嘀嘀咕咕说了很多掏心窝子的话。那些话可真是,令人心寒。”
徐星光没有详说她苏醒那晚的细节,但霍闻安只是想一想,便替徐星光心疼。
不是真的寒了心,哪个女儿愿意跟父亲断绝关系呢?
没有了妈妈,又没了爸爸,从今天开始,徐星光就真的没家了。
霍闻安翻开徐星光的户口本,突然动了想要将自己的名字写上去的念头。那样,他们就是一家人了。
“星光。”这是霍闻安第一次叫徐星光的名字,而不是一声客客气气的徐小姐。
徐星光听着不太习惯,她垂眸,轻轻地嗯了一声。
霍闻安说:“如果我能病愈,到时候,我也把户口迁出来,跟你装一个册子里。”霍闻安紧盯着徐星光,问她:“你觉得怎么样?”
徐星光一把抽走户口本,冷笑道:“别想套路我,刚谈恋爱就想着结婚,你这梦做的未免太美好。”
霍闻安也不泄气,他理直气壮地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不都是耍流氓吗?”
徐星光抬头看了他一眼,才笑容满面地说:“先处着,合适就当一家人,不合适就当陌路人。”
徐星光眼神无比清醒,她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霍闻安望着她,露出深思目光,“可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是每个人都向往的爱情吗?”
徐星光很直白地告诉霍闻安:“霍老板,我的确很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样的爱情。但,倘若这个人不如我意,那我也不会委屈自己。你要知道,茫茫人海,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但三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
霍闻安沉默。
良久,他轻轻呼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徐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