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年,也就是中平六年。
颍川郡,许县。
一行载满货物的车队从官路行来,足足上百车,声势浩大,宛如长龙。
骑马护卫之人,无不是劲装武服、身材魁梧,且神态肃杀,为首几人也是形态各异,鹤立鸡群。
其中一人面红长髯,最是惹人注目。
这一行车队还未进城就已引起了无数行人侧目,逐渐热闹围观。
“这是哪里来的商队,好生壮观。”
不知情的外地人,自然也好奇是何人如此大张旗鼓。
许县隶属于颍川,在数十年前,甚至是十数年前,商贾过境绝不会这么高调。
原因是那时的颍川,有陈寔、荀氏八龙、郭氏等大儒办学,求学皆是儒生。
商贾这等身份,自不能入儒生的眼,若是如此高调恐怕会被驱逐出境,甚至拉进士人的黑名单。
不过,自这些大儒殁后,又起党锢之祸,现在的颍川倒是也没那么多文汇风流在了。
有人这一问,自然马上就有知情人回答。
“这商队跑马也有数年,其主便是荀氏之人,名荀潇。”
“这些年将米粮、布匹、锦帛等卖去北方,又从北方将马匹贩卖到南方,倒手买卖,这才到了上百车的家底。”
“荀潇,应当是荀氏第一个出来做商贾的,是以为家中不喜,结交的友人也大多是市井之徒。”
“原来如此,”路边驻足远望的人不住点头,有的颇为好奇,有的则是一经提及,就知晓了荀潇此人。
当地人吃瓜是最多的,更何况这是荀氏出来的瓜,所以真真假假的消息早就知晓了。
“这世道,能到各处行商也属不易了,出郡去难道不被抢吗?”
“人家凭的就是这个本事,据说数年来极少被山贼抢过!有不少地界本身是闹贼人的!他们去了之后,贼寇都要让一条道来。”
“那是,否则岂能有这般好赚?!便因为道上能走的商贾本来就不多了,荀潇就是走得较远的那个!”
“他怎么做到的?!”
议论纷纷的人们听见这种评价,自然是更为惊讶,有几个大汉甚至已围上了说话那人。
“这就不知道了,”那人嘿然一笑,继而挠了挠头,“可能是本事大吧。”
“不过,俺听过有人评价他,说是……乐善好施荀文伯,乱世之厨也。”
……
厨者,急公好义、慷慨解囊也。
有春秋孟尝君之风。
施财于苦难流民,救急于山野义士。
那些异士护卫的马车内,一名中年男子正在盘算着什么,在他面前,端坐一名持剑文士。
形态放荡不羁,头上以木枝束发,几率垂落于额前,“伯文,你带着我……如此高调进城,恐被人窥探。”
“若是因此害了你名声,我心难安……”
这持剑文士名为徐庶,为人报仇杀了人,出逃时候在过城关时被人抓捕,绑缚于菜市口叫人指证,准备处决。
被党羽救出后,连夜找到了荀潇的车队,求他帮忙渡一段路口,好让徐庶得以逃出去。
最好再求点钱财盘缠在腰上。
谁知道荀潇根本不在意他杀人犯的身份,甚至没有惊讶多少,提出从源头解决问题,帮他把这宗官司抹去。
于是带着徐庶又返回颍水。
刚入境的时候,徐庶就已经开始担忧,荀潇不会是要将他又抓捕回来吧?
但这些年,荀潇的名声在道上响亮,得过他恩惠的都称一句义薄云天。
很快徐庶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能想到的就是,荀潇打算回来用钱解决问题,他杀的那一人,在乡里有些势力,只需要买通县令,或许就能和事化解。
可,如此高调入城,是否不妥……
上百车货物,还有不少奇珍异宝,堪比一名太守的家资,这应当是荀潇现下全部的家底了。
“哈哈,”荀潇平淡的笑了笑。
伸手示意徐庶不必惊慌,顺带拿起案上的水果,往马车软榻内壁上一靠,舒适的挪了挪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