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完全没察觉自己有些过于放肆了。

“你是不是得赔钱啊。”那人被“挑衅”了也不生气，而是这样说。

罗斯被点醒，惊得一跳。

‘完蛋了。说不定把我卖了都赔不起。’他想。

结果那人又扔了两个银币到罗斯怀里，摆摆手道：“赔完吃点好的吧。”

奇怪的是，他这并不像施舍，而像……对待萍水相逢的友人。

感知到那人越走越远，罗斯竟罕见得有些失落。

“好香啊……”他轻声呢喃，垂头“看”这怀中的面包。优质的面粉烤制而成的白面包松软又泛着轻香。他觉得面包还有些温暖。

‘刚出炉的面包吗……’

此时罗斯的脑海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想什么。

“嘿。”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啊！”罗斯被吓得一抖，手下意识地抓紧面包。

是刚才那个人。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那人微微弯腰说。

“请问吧。”罗斯难得显得有些乖巧。

“你是不是真的看不见？”

罗斯张张嘴，梗着脖子道：“我能看见东西的。我只是，只是觉得这样很酷。还可以练习魔法。”

“嗯，那你有上学吗？”

“就快了。”罗斯很硬气地回答。

“诶，你要不来我们社团吧？我认识个小结巴，很适合你。”

罗斯觉得这人也许是有毛病，皱着眉头：“你是什么意思？你要送我上学？”

“那你要来吗？”那人这样问。

罗斯很想骂他“你有病吗？知不知道送人上学要花多少钱？知不知道如果突然觉得承担不了就放弃资助会让他很失望？”

罗斯更不想欠别人的。

但他最终却嗫嚅着嘴。

“你会把我卖掉吗？”他问。

‘只要他不把我卖掉……也许就算，就算不送……’他想。

然后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怎么能这样想呢？他才不要放弃上学。

‘但……也许……’罗斯纠结着。

那人喉中溢出一段笑声，缓缓站直，弹了弹袖口的灰尘，看起来有些造作的举动在他身上却显得矜贵优雅。他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你见过，我这样的人贩子？”

“哦，忘了你看不见。”他补充一句。

“我看得见！”罗斯强调。

“走吧，我都知道一个结巴的吟唱法师，再来个瞎子法师也很正常。”

按理来说，“瞎子”这个词应该会让罗斯感到屈辱才对。但，也许是因为这人过于坦诚的态度，也许是因为这人过于平淡的情绪……仿佛“瞎子”对他来说不是一种蔑称，而只是一种，代号，一种毫无本身含义的词汇。

罗斯感觉自己可以从中学到什么……学到什么呢？他赶快跟上那人的脚步。

“我真的不瞎的。”罗斯解释，他倒是第一次这样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那治得好吗？”

“……”

“那不还是瞎？”

“……”

“这有什么？又不是用不了魔法。我看你的感知魔法用得就很好。”

“我真的……不是瞎子。”罗斯最终只是顽固地、无力地低声辩解一句。

“我知道了。”那人也回一句，“办完入学手续之后，我找人给你看看吧？”

“……不要。”罗斯拒绝了。

他觉得这样不太好，又解释了一下：“……我看不了东西的，不用费力了。”

“嗯？你可真奇怪。那我能看看吗？”那人好像被勾起了好奇心。

罗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晚上吧……晚上……”

“嗯……可以。”那人似乎在思考自己有没有空，“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罗斯。”

那人倒也没有惊讶罗斯没有姓氏这回事，只是很平静地说：“威廉·波赫瓦拉，叫我威廉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