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交换秘密（6000字）

两人闷头跑了一路，也不知道身后的保安大叔还有没有在追逐自己，总之一股劲往前冲就完事了。

江昱在认真看路，林南兮在抬头看着江昱。

秋风拂过脸庞，看着少年颧骨处擦伤的红印，林南兮竟然有一种想要抱他一下的冲动。

由于江昱跑的时候也很着急，生怕被保安抓了个正着，虽说就算不被抓住，第二天该被调取监控的时候还是会被认出来，但总比抓个现成好。

所以，江昱跑的时候也没分清具体方向。

看着前进的道路越来越狭窄，路面从油柏路过渡成了裂开的水泥路，江昱知道，自己好像跑错方向了。

他绝对没有要故意往林南兮家里跑的意思！

“不是让你先走吗。”

江昱缓了一口气，率先开口。

没有责怪的意味，单纯因为跑错方向所以有点儿恼羞成怒。

林南兮把看着他的脸蛋低下来，像是一位低头认错的小朋友，没有吭声。

江昱抿了抿嘴唇，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已经变得汗涔涔的了，但是谁也没有松开的意思。

逃跑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林南兮葱白的手指偏细，富有弹性的肌肤导致这只手抓上去又软、又有骨感，具体难以找到一个恰当的词语来形容，比起用身体去直观的感觉，江昱更沉浸于心灵上的感受。

就好像是……在握住珍宝一样。

林南兮的右手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把躺在江昱手里，江昱抓着她的手微微收了收力，再次开口打破了沉静。

“……都听见了？”

和刚才暴怒状态的江昱截然不同，此时的江昱已经完全冷静下来，连语气都温和了许多。

想起林南兮可能把刚才的每一句对话都听见的可能性，江昱有些不安。

“……嗯，听见了。”林南兮轻轻点头。

那只抓住她的手又用力了几分。

这是江昱对林南兮这句话做出的唯一的回应。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来到那扇生锈的铁门外。

楼下的小卖部还是那个破破旧旧的小卖部，但是因为前天被暴雨洗刷过的关系，街巷地面上的污垢干净了不少，肮脏的污水坑退去，连空气都清新了些。

江昱停下脚步，意思是他送到这里就足够了，让林南兮自己上楼回家。

可林南兮却没有放开手的意思，她往前走了一步，发现江昱还在原地，于是回头小声询问。

“跟我上去？”

明明是个疑问句，但是听在江昱的耳朵里，直接判定成了肯定句。

一股莫名的紧张感油然而生，手心里的汗水直冒。

在迈进那道锈迹斑斑的铁门时，江昱才正式有了一种闯入林南兮生活里的感觉。

之前躺在床上感受她在家里的运动轨迹的时候不算，虽说那也是一种参与她生活的方式，但两人的身体相隔了好几公里，

但是现在，这只牵在一起的手，让他们距离为零。

小区内部没有绿化，唯有光秃秃的水泥地，以及一辆三轮车斜斜地靠着矮墙停放，楼道里堆放着不知名的杂物，光线很是阴暗，鼻尖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江昱的眼睛一直都在观察着周围环境，他又看向走在前面的林南兮，少女脑后的雪团子在悦动，干净的发饰和发灰的白墙形成显目对比。

来到三楼，两人的手自然而然地松开，林南兮拿钥匙开门。

老式防盗门‘吱呀’一声敞开。

江昱伸着脑袋往里看了一眼。

与楼道里凌乱的景象不同，林南兮的家里出乎意料的整洁。

客厅面积不大点儿，东西却有不少，从罗列到直逼天花板的书本开始，再到小男孩的玩具、大小不一的收纳盒，这些都排列得井然有序。

江昱闻到了那阵淡淡的、属于林南兮身上的香味，这种味道总是让他感到安心。

“弟弟……还没回来？”

客厅里空无一人，敞开的房门也没开灯，不像是有人在家的样子。

“嗯，有时候托管班会组织小朋友玩游戏，所以会晚点到家。”林南兮小声回答。

从胸腔下传递出来的心跳，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江昱在紧张，还是她在紧张了。

在此之前，林南兮连朋友都没有过，更别说带异性朋友回家。

“你在这里坐着。”

林南兮扯着江昱的衣角进屋，然后又抬手搭在江昱的肩膀上，迫使他坐下。

江昱正准备弓下腰脱鞋，这么被林南兮拉扯住，于是一路单脚跳到了电视机前，被迫一屁股坐在长椅上。

“不换鞋吗？”他问。

“不用换了。”

林南兮口头在回应，人已经头也不回地进了右边的小房间。

落单的江昱顿时有点手足无措，看向林南兮的眼神就像林南兮曾经那样看着他一般——像一只掉队的小鸭子。

林南兮进的那个屋子，江昱有点儿印象。

他记得里面的红木色衣柜，上次林南兮给他发照片的时候，照片的背景就出现了那样款式的衣柜，所以江昱猜想，那间屋子应该是林南兮的房间。

江昱悄默默看了几眼，毕竟那里可是少女的闺房，偷看闺房这种事情对于和异性相处经验为零的江昱来说，多少有些刺激了。

直到林南兮把门半掩过来，江昱的视野里只剩下那一扇贴满了凹凸曼卡通贴纸的木门之后，江昱才肯将目光收回。

重新环视一圈周围的环境，林南兮的家庭情况和江昱想象的差不多。

客厅的尽头就是厨房，那里的水龙头是很老的铁龙头，厨房里没有天然气，水龙头连接的水管直接就是冷水管，所以每次林南兮洗碗的时候，江昱才会觉得手冷。

烧饭用的锅是电磁炉，头顶没有抽油烟机，难怪江昱总是会觉得油烟味呛鼻，而且因为电磁炉很小的关系，林南兮总是烫伤。

从厨房到卫生间，江昱将整个小屋子观察了一遍，他发现这里的每一点细节都能从身体的感知上有迹可循。

明明是第一次来林南兮家里，却给江昱一种熟悉和亲切的感觉。

江昱就这么老老实实坐在原位，就算闲得无聊也没有打算把手机拿出来看，待在这里的每一秒对他来说都难能可贵。

“哗哗。”

林南兮房间的门打开了，她抱着一个小箱子出现在江昱的视野里。

“以前弟弟调皮的时候总是碰伤，这是他小时候用过的药箱……”

林南兮将小药箱抱了出来，放在圆桌上。

江昱看着她在箱子里翻翻找找，有几瓶过期的丢进垃圾桶里，最后找到一小瓶还没有开封过的碘酒。

江昱瞬间明白过来，林南兮想要对自己做什么。

那只沾满碘酒的棉签直逼他的脑袋，江昱的身体战术性后仰。

“别动。”林南兮把滑走的江昱抓回来。

江昱的背脊已经靠在了长椅上，长椅是木头做的，没有靠垫，倚靠在上面甚至有点硌得慌。

退无可退的江昱只能任由林南兮靠近，她一只手撑在江昱的身旁，单膝跪压在江昱分开的双腿中间，那张不断靠近的清秀小脸和往常一样，有些腼腆。

在她凑得足够近之后，江昱已经大气不敢出了。

“等……”

“嘶。”

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好痛。”

“好痛。”

碘酒的杀菌性更强一些，但同时，它对皮肤的刺激也很强。

两人异口同声做出反应，林南兮疼得闭上了眼睛，半晌之后，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才缓缓睁开。

江昱的颧骨上方，眼尾处，也不知道是不是打架的那人特意带了指环，那个地方的伤痕不像是拳头砸出来的，而是有明显的擦伤，这种血淋淋的痕迹，林南兮看了都心疼。

林南兮拿着棉棒小心翼翼地涂了两遍，江昱全程不动，只是在悄悄地看着她。

在林南兮那双纯粹的眼眸里，江昱第一次看见了名为‘关心’的眼神。

原来被人在乎是这样的感觉……

区别于亲情和友情，江昱现在只有一种想要将她抱住的冲动。

“我……”

江昱的嘴唇动了动，嗓子刚发音，忽然感觉干涉得不行。

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前天晚上，小姨打电话告诉我，说我表弟最近遇到了一些事情……所以我就带大牛他们过去看了一下。”

江昱把昨天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他告诉林南兮，自己之所以不想说出来，是因为在林南兮面前讲述自己弟弟的事情的话，会让江昱有一种在揭开自己伤疤的感觉。

这种感觉说起来也很奇怪，江昱不想在林南兮的面前暴露任何弱点。

唯有林南兮，他只想让她看见自己好的一面。

可是现在，他有点想说起自己的过去了。

“我一直都……不太擅长处理人际关系。”

江昱把脑袋别过去，也不知道这么做是方便林南兮给自己上药，还是说，只是单纯的有些别扭不好意思。

“因为在家里总是一个人，所以在学校，我不想再做边缘人物……主动交集、来者不拒，朋友需要帮助就出手相助。”

江昱一边小声嘀咕，林南兮一边小心翼翼地给他擦碘酒，除了颧骨上方，江昱太阳穴的位置也有红印，林南兮通通仔细擦拭了一遍。

江昱感觉不到疼痛，也不知道疼感是不是传递到了林南兮那边去。

他从不会主动说起这些过往，但既然林南兮愿意做这个倾听者，那江昱便会继续说下去。

他只希望，林南兮不要可怜自己就好了。

“……真心换来的感情不一定是真心，今天来校门口堵我的那个人，就是初中曾经跟我玩得最好的朋友。”

“还有，我的这些高中朋友，虽然看上去很多，可真正交心的却找不出一个，我根本不敢去试探他们，只能保持看似很近的社交距离，让他们不会觉得我疏远，让我也不会感到难受。”

“就这样，持续了第三年。”

“所以，我的乐观积极，以及‘善于交际’，只不过是我伪装自己的外衣。”

说完这番话，江昱终于感觉卸下了心理的一块大石头。

就是鼻子有些发酸。

明明不想让林南兮同情自己，但是江昱倒是自己先和自己共情起来了。

他不过是一位刚成年的十八岁少年，心灵和同龄人一样脆弱，谁都不比谁强大。

“……我没有你表面上看去的那么光鲜亮丽。”

江昱轻轻吸了一口气，彻底把脑袋侧了过去。

林南兮放下手里的棉棒，轻轻关掉了碘酒瓶。

林南兮以前说过，她很羡慕江昱身边的朋友，在林南兮的眼中，江昱就是永远都拥簇在人群中央，那位闪闪发光的明媚少年。

但是当江昱说出这些话之后，江昱知道自己在林南兮心理的形象可能要被颠覆了。

江昱知道自己的身上没有任何闪光点，唯一能被称作是‘优点’的，大概就是在交朋友上了。

可是只有江昱自己知道，这个优点不过是建立在谎言之上的。

现在，谎言识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