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自古伤别离。钟山要离开养育自己20年的父母,离开从小生长的青山,去千里之外的江城上大学。钟树林李春花两口子前一天晚上一宿都没睡好。
李春花一会儿打开儿子的行李箱翻一遍,生怕落下什么要紧的东西没带上。一会儿又走到儿子房间门口听听声,关心儿子是否已经睡安稳。已经熄灯上床了,突然又想起什么,忙坐起来,下床,穿上拖鞋,轻轻推开丈夫的房门。
钟树林这会儿也没有睡,熄了灯,倚靠着床头,在黑暗中吸烟。放在往常,李春花会说,在房间吸烟,小心烧了床单被子。可这次,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坐在丈夫床边。半晌,轻声说:“你说我给孩子做的被子是不是太厚了,江城不比青山,冬天不会这么冷吧。”
“做厚了总比做薄了好。江城我当兵的时候住过一段时间,冬天也是很冷的,比咱北方更阴冷。我那时身上穿的衣服单薄,冻得晚上都睡不着觉。”
“你再怎么冷总是在部队上,也算是有组织的人,总比我强嘛。我十来岁的时候,就跟着娘逃荒,大冬天还穿着破烂夹衣呢,脚上的鞋子也尽是破洞。我这身子,也许就是那时候落下的毛病。”
钟树林摸黑在玻璃烟缸里灭了烟,顺手拉住了李春花的手。
“你后来不是认了咱妈,还有了我吗?我们又有了小山子,也算是个完整的三口之家了,你还会觉得孤苦寒冷?”
李春花顺势将头歪在丈夫的肩上,说:“这回,小山子可真的要远走高飞了。从小到大,儿子可从来没离开过咱。那年偷着跑他大伯家,可把我吓死了,现在想起来心里都后怕。”
“儿子大了,总要自己出去闯世界的。我当初不是背着咱妈去关内参加革命,也就像大哥一样留在乡下种一辈子地了。更何况山子这是去念大学,毕业后国家包分配,前途不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