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现在心神错乱,连沈云绾这个大夫都忘记了。
还是沈云绾主动开口:“陛下,让臣女给贵妃娘
娘看看吧?”
皇帝闻言,目光落在沈云绾身上,那一瞬间,仿佛利剑穿心一般。
沈云绾立刻垂下了一双明眸:“陛下若是信不过臣女,就当臣女没有说过。”
“还不过来!”皇帝虽然对沈云绾这个罪魁祸首厌恶至极,但此时此刻,贵妃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沈云绾依言来到陈贵妃面前,捉起陈贵妃一条垂落的手臂,手指搭在她的脉门上,仔细地聆听了一番。
“陛下,贵妃娘娘小产之后没有好好将养,不免体虚气弱,方才气血上浮,才会导致昏迷。只要让太医开些补气血的方子,每日吃着便好了。”
“倒是……”
“倒是什么?”皇帝本来松了一口气,听沈云绾吞吞吐吐,眼中浮上了一丝怒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贵妃究竟如何,你如实说,若是敢有半句虚言……”
皇帝望着沈云绾森冷一笑。
“陛下误会了,臣女要说的话跟贵妃娘娘无关。陛下最近是不是头疾又犯了?”
沈云绾打量着皇帝的面色:“臣女给陛下的丸药需要隔一天吃一次,陛下不要贪图药效把它当成寻常的药丸服用。”
沈云绾没有说的是,这种药如果乱吃,就会产生强大的依赖性,一旦停药,就会如同百蚁噬心,让人丧失理智。
“是药三分毒,朕自然知道,不必你多言。”
皇帝语气冰冷,看了一眼身后的宫人:“将贵妃扶到榻上,仔细送回去,再让许院判去贵妃那里候着,太医院的事情先放一放。”
这是要让许院判日夜守在陈贵妃宫里了。
然而,宫人们根本不敢有异议。
等到陈贵妃离开后,皇帝眼底的柔光倏然褪去,而是被威严和冷漠所取代。
“薛爱卿,按朝廷律例,陈令昂应当如何处置?”
皇帝现在忧心陈贵妃的身体,已经耐心尽失。
郑太后将儿子的焦虑之色尽收眼底,心头冷冷一笑,这次倒是没有再跟他作对。
“陛下,一般这种案子,臣通常会将犯人处以宫刑。”薛元弼垂下目光,无比平静地说道。
沈云绾听了,目光中的诧异一闪而逝。
想不到薛元弼会有这么朝前的想法,在她看来,这个处置的方法很妙!
“陛下,臣就只剩下这一个能传宗接代的儿子了,陛下,臣恳请陛下网开一面。”
陈国公听了眼前一黑,连忙膝行几步,抱着皇帝的腿嚎啕着。
就是长子死了,都不见得陈语堂这样伤心,如今却为了一个庶子如丧考妣!
卫心兰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的母亲,却见淮安大长公主轻轻摇了摇头。
女儿这个时候出声,不仅会被陈语堂记恨,还会刺了皇帝的眼。
横竖有太后和薛元弼在,陈令昂那个小畜生绝不可能有什么好下场!
卫心兰看懂了母亲眼中的深意,只能暂且忍耐,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混账东西!你还敢跟朕求情?如果不是你教出了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畜生,贵妃也不会被气晕。”
皇帝现在看陈国公百般不顺眼,一脚踹在陈国公的胸口上。
陈国公心口一疼,却不敢松手。
自己的妹妹明明是因为陛下将她降为贵嫔才会被气晕的。陈国公心头一阵憋屈,然而,他哪敢跟皇帝辩驳,只能忍着胸口传来的痛楚,哀求道:“陛下,臣求您从轻处置!求您看在臣对您尚且尽心的份上,给陈家留一丝香火!陛下!”
皇帝的耳朵都要被陈国公震聋了。
但陈国公人到中年,长子死了,陈文杰又是个不成器的,如今也就只剩一个陈令昂。
若是真让陈家断了香火,贵妃那里,自己也不好交代。
想到这里,皇帝心软了几分,目光看向薛元弼:“朕怎么不记得大魏律例有这一条?”
“回禀陛下,这是臣和刑部上下一起修订过的。当然,这只是其中一项条例。陛下若是觉得不妥,那便依照旧例,杖责三十,流放岭南……”
“陛下,岭南瘴气横行,若是犬子去了,这是要了他的命啊……”
“陈国公,你左也不行、右也不行,你可知,义安公主乃是公主之尊,若是从重处罚,那就是冒犯天家威严,死罪难逃。本官已经是看在和你同朝为官的面子上,法外容情了。”
这便是薛元弼的圆滑之处了。
他若是一味刚直不阿,不知变通,也走不到今天的位置。
然而,陈国公根本不领情。
这个薛元弼就会危言耸听,不过就是为了博名声!
他今日是要踩着自己成全他不畏权贵的清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