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下,只要得了空,岗南村的人就要往外面走。
只为了能说出一句话:
我们家今年的收入至少有四千块!
张绍本在外面也有亲戚,只可惜,他每天都必须来村委会值班,抽不出时间去外面出那句话,可是把他给憋得不轻。
今天终于逮着了机会,岂能轻易放过。
“你们还不知道吧,我们岗南村建了个厂,一年也赚不了多少钱,最多也就是个千把万。我们村每家每户都集了资入了股,我们杨村长承诺说,年底之前,每一股至少分红四千块。”
事实上,杨锐并未做过如此承诺。
他只是说,一年内给每家每户的分红不少于四千块。
但,好多事经不起一个传。
传着传着,这话就成了年底之前分红至少四千块。
就连张绍本,也信了村民中的传言。
从另一个角度看,村民们之所以会形成这样的传言,主要还是因为内衣厂的产品销售形势实在是超出了预期。
生产厂长陈天辉整天都在吵呼人手不够,没办法,只得提前结束了第二批培训,结业考核的标准也放宽了许多。
第三批培训的规模比原计划扩大了整整一倍,岗南村下至十五六岁,上至五六老十,但凡是个女的,全都被陈厂长给请去了培训班。
还有岗东下湾两个村,至少有五分之一的人家吃不上饭,原因则在于在家负责做饭的婆姨全都来了岗南村。
“你们不信?”
看到那三位满脸全都是惊诧惊疑,张绍本的情绪更加高涨。
“走,我带你们去参观一下我们村的内衣厂。”
……
港城。
铜锣湾。
一家茶楼中,两老一少正在喝茶聊天。
两位老者的年龄相差甚多。
更老的那位,目测岁数应该接近了古稀之年,而另一位,估计距离花甲还差了一两个秋。
“团座,这年轻人就是你的外孙?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被称作团座的那位更老者转头看了眼身旁的年轻人,一脸慈爱道:“前进啊,叫傅爷爷。”
那位年纪较轻的长者连连摆手:“叫不得,万万叫不得,还是叫我一声傅叔吧。”
那位年轻人在征得了更老者的同意后,规规矩矩站起身来,为姓傅的长者端了杯茶,毕恭毕敬叫了声:“傅叔。”
这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鸿图广告公司的总经理胡前进。
更老者则是他的外公古维力,战败时官拜少将团长,而姓傅的那位长者名叫傅连水,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兵,战败时在他的团里任上尉副连长。
那一年,古维力侥幸搞到了一张船票,只身一人登上了海船,但傅连水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只能随溃兵流窜到了港城。
世事变迁,命途多舛,刚好应验了那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老话。
侥幸登上了海船的古维力,之后这三十六七年再也没能品尝到权势的滋味,在那个岛上,以一间五平米的杂货铺起家,历经三十余年的砥砺打拼,尚不敢说在商界中站稳了脚跟。
而反观傅连水,此刻却成为了一位只手可遮一片天的江湖大佬,随随便便说上句话,就能让他古维力这位转战港城的生意人受益匪浅。
“连水啊,我这次约你出来喝茶,是有事要向你求助哦。”
傅连水淡淡一笑,道:“团座这话见外了不是?想当年要不是团座护佑,我傅连水恐怕早已经死在了战场上,您老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了。”
古维力指了下身旁的胡前进,道:“我外孙在鹏城被人给欺负了。”
傅连水立时动起了肝火:“谁这么大的胆子?敢不给我义忠堂面子?”
这正是胡前进在鹏城能把腰杆挺得笔直,谁也不怕谁都不鸟的底气所在。
刚到鹏城时,外公就跟他说过,港城义忠堂的话事人是他当年手下的兵,为人十分仗义,如果在鹏城被人欺负了,就赶紧来港城,他去求义忠堂为外孙出头,保管就是一句话的事。
听到傅连水如此表态,古维力连忙给外孙使了个眼色。
胡前进会意,于是便把那天被人讹了两万块的事情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遍。
“你没跟他提你是我义忠堂罩着的人?”
胡前进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忽又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解释道:“提了,傅叔,可那个姓黄的并不是江湖中人,并不知道义忠堂的威名。”
傅连水点了点头,有这种可能,大陆那边的人不单穷,还愚昧,没什么机会看到外面的天空,不知道港城的堂口也基本正常。
“这事好办,你回去后找我一个湘江小老乡,叫欧山虎,你就跟他说,你是我侄子,他一定能帮你把这事给办了。”
想了想,傅连水又摘下了右手拇指上带着的扳指,交到了胡前进的手上。
“初次见面,傅叔也没什么准备,这只扳指还能值点钱,算是傅叔聊表心意吧。”
那怎么能成?
胡前进在外公的眼神授意下连忙起身推却。
傅连水哈哈大笑,冲着古维力道:“都说空口无凭,前进侄子去找我那湘江小老乡,他拿什么能证明得了他跟我的关系?但有了这枚扳指,可不就不一样了吗?”
古维力听了,只好让外孙收下了那枚扳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