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昉运功给她推了过去,殷罗接过,放在了风笛的腰间,替她们补上了那贴攒英请柬。
随后她才向池夜他们这边走来,路过小二身旁时,她还蹲下身子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活着,想来应该也是被迷烟迷晕了。
她起身,道:“走吧,连夜赶往翠州,此行还有两日路程,我怕歇息一晚多生变故。”
明昉点了点头,聂人犀想起方才的场景,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想到这一顿饭他们还没结算银子,他忽然来了力气,第一个跑了出去,心中想着,这些刺客来的真是时候!
真是给他省了钱!
殷罗他们三人走在前面,玉如意与池夜并肩,他们两人步子迈得缓,像是有默契般。
玉如意侧眸看向池夜,问着:“你们两人曾是对手吧?”
池夜颔首,声线平平:“是,当年我领兵抵御北辽东渡军,他是敌方的将。”
“今时今日再见他,有何感受?”玉如意笑问。
池夜浅笑了下,没有答这句话。
两人很快就走到了琼顶马车前,踩着马拦上了车,马车缓缓驶动。
池夜垂了垂眼,开始思考玉如意方才问出的那句话。
今时今日再见他,有何感受?
万若檀身上,似乎笼罩着郁郁的不得志。
这位北辽的宏缨侯啊,池夜心中唯一的对手。他年少一杆长枪坐于马背,挥手号令北辽万人军队,兵法谋算排兵布阵样样不输于新帝。那场北辽东渡进攻南夏时,万若檀一人一马一枪闯了南夏边境驻军兵营。
彼时池夜坐在兵营王座,一身水青衣袍上夹竹桃盛开,池夜不喜欢穿盔甲,因为沉,武学讲究一个轻灵。巧的是,那策马闯营的少年也未着铠衣,他一身绛紫色格外的亮眼。
池夜挑眉问他:“你是谁?竟敢孤身闯我南夏军营?”
万若檀丝毫不惧,勾唇笑答:“北辽皇族,宏缨侯万若檀,东营军先锋。”
思及记忆中此景,他又追溯于方才在谢雨客栈里,紫衣青年说话总是垂着头,连他身边的狮子都不如往日里威风,他临走前曾道:“北辽现在哪儿还有皇族?”
像是伤了心。
池夜抬眼,不再想他,却颇有些惋惜于那样光风霁月的人竟成如今的模样。
可他一抬眼,便见殷罗在看他,他微微皱眉,想起方才殷罗与万若檀的交流,池夜没有听错,万若檀叫她小罗,两人此前见过,或许还不只一次。
池夜算的上了解万若檀,他性子傲,还眼高于顶,他既然肯拉下身段亲昵殷罗,想必是殷罗身上有什么东西令他颇为看重。他们两个,一个已故大梁殷相之女、大梁公主之徒,一个北辽的将军与公主所生的宏缨侯爷,会是在什么情景下相识?
正当他想到此处,殷罗出了声,她看着池夜,墨色的瞳中探究流转,“你有心事。”
池夜朝她笑了笑,却用了与往日不同的语调,反问一句:“你到底有怎样的过去?”
明昉、聂人犀和玉如意都有些惊讶于这两人突如其来的话语。
玉如意皱眉,面前这两人是要干嘛?没头没脑的。
殷罗也笑,只不过眼中有些讽意,“你曾说,你对我的过去不感兴趣。”
池夜颔首,恢复了如同平日一般轻飘飘满不在乎:“我现在感兴趣了。”
殷罗“嘁”了一声,知道池夜说这话是因为她方才与万若檀的互动,她垂了垂眸子。
若说起她和万若檀的相识,那真是离谱如戏剧……
不过观方才万若檀那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也算变相的证实了一个传闻。
自从北辽新帝地位稳固后,皇族中的其他子弟便被狠狠压制了,新帝以现下的北辽国安泰和平富足为由,提出希望他们在家享乐修养,并顺手剥夺了他们从政从军的所有权利,这一连串的行为做下来,摆明了是要圈养这些同辈人。
北辽皇权独大,新帝志在三国,世人皆知。这新帝自然不想有人能威胁到他如今的荣光。
哪怕一丝一毫。
这万若檀也算北辽乌烟瘴气的皇族中的一股清流,接到新帝旨意之后,他非但没有选择接受,反而孤身去了趟皇宫质问新帝此举何意。可惜还没见到新帝,就被帝师昆山夫人身边的刀客拦了下来,还因此受了重伤。
那日之后,这北辽皇族就没了万若檀的消息。有人说这位小将军是对新帝寒了心,不愿再出现,也有人说是新帝因忌惮他的能力派刀客暗杀了他,还有人说,宏缨侯听从了北辽新帝的旨意,专心享乐,游历四方去了。
但殷罗却觉得,以上三种说法都不是很可靠,万若檀那样子,内外都透露着一种他不得已才这样的感觉,在他的眼睛里,有些火堆烧完之后炭上的星星点点。
万若檀不可能平白无故出现在大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