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持续将近一个半时辰,醉醺醺的使者被送离阳夏府。
陈洛却只脸色微红,又带着两个儿子进了书房。
三人坐下,陈直率先感慨一句道:“别的先不说,阿父这个酒量我是向来佩服的,您都年过七十了,没想到一杯接着一杯酒下肚,一点事儿都没有。”
“阿兄说得对。”陈鲁深表认可,自己和兄长和阿父都不一样,因为要在制作各种精细零件时保证完美,所以很少喝酒,酒量也就一般般的水准。
见到今日阿父给那使者灌酒的手法,简直惊为天人。
但他还是提醒一句:“阿父您以后还是少喝,要不阿母不仅是要说您,还得把我俩一并骂上一通。”
“好好好,我下次注意。”陈洛面色一僵,接着摆了摆手,故作谦逊说:“说到底年纪还是大了,要知道以前我可是能把羽兄都喝趴下的。”
不过说到底,自己仅仅只是修改了外表,身体素质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因此刚才需要从那使者嘴里套些话出来,陈洛就还是自己上了,要不让陈直去的话,他还真不一定吃得消。
陈直点了点头。
至于阿父说的后半段话,他是将信将疑。
要知道岳丈在和自己喝酒的时候,同样是说过“小直你这酒量咋还不如你阿父年轻的时候,我当年可是轻轻松松喝趴你阿父两轮,那可没有任何问题”。
就是正式场合,他俩见面喝酒,却从来没有提到过这个话题。
当然,现在不是自己纠结阿父喝岳丈谁酒量更好的时候。
想了想,陈直说道:“阿父,这使者过来传达的旨意,我看是想要借刀杀人啊。
甚至他想借的还不单单是我们阳夏的力,恐怕还是想要楚国也参与进这场乱战里来。”
如果阿父主动表示支持朝堂,那么项羽就选择袖手旁观的可能性就很低了。
虽然项羽目前将楚国的繁琐事宜都交由太子项宣处理,但他在楚地百姓心中的威望是无与伦比的。
一声令下,即可召来十万男儿披甲西渡。
顿了顿,陈直略带犹豫说:“前几日,宣送信过来,说那些叛乱的诸侯王表明绝不会对楚地妄动刀兵。
而且说实话,无论是先帝还是当今天子,长安都屡屡对地方上的诸侯进行削弱,岳丈平日里其实颇有微词的。
这样一来,其实您不主动提议,我觉得楚国愿意出兵参与平乱的概率不大。”
从利益上来看,楚国甚至和那些起兵的诸侯国是相同的。
要知道汉文帝就曾下令将楚国近百里土地,划分到了周边郡县中去,虽然刘启上位后没有对楚国动手,但同为南方的荆国受到了针对,要说楚国没有感受到丝毫威胁和压力,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而且陈直还有露骨的话没有明说。
现在长安坐的皇帝姓刘,起兵的这七个诸侯王都姓刘,说到底是他们刘家内部打了起来。
何况当今皇帝刘启可是打杀了长沙王世子啊。
长沙王刘午乃是刘盈庶子,而刘盈又是项羽收下的义子。
哪怕后来刘盈与项羽的关系谈不上多深切,但他们好歹是有份香火情在。
故而刘启杀死了长沙王世子,让他在项羽心里的印象分大大降低。
如果换成刘盈或者刘恒遇见七国之乱,自己岳丈指不定会主动相帮,可现在嘛……有点难咯。
陈洛轻叹一口气:“直儿,你觉得不帮朝廷,袖手旁观才最符合利益,这是不对的啊。
哪怕单从自身利益来看,我们更有出手的理由。”
直儿在日常事务上,做得都很让自己满意,可在面临关键之事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情绪化了。
这种情况下,走错一步就会将家族带入深渊,思考的时候必须慎之又慎。
他接着沉声补充说:“家族的显赫是平白无故产生的嘛?
怎么可能。
如果为父没有秦末战场上搏命厮杀,没有对着匈奴骑兵毫无畏惧的冲锋,没有南下直面赵佗时奋而拔剑。
那么阳夏二字,何来今日荣光?”
大汉立国时被封为彻侯者,就没有一个庸碌之辈!
每个人手中的刀剑都沾满了敌人的鲜血,献出的计策都击破过万千敌军。
望着两个儿子,陈洛继续道:“而时过境迁,大汉已经建立五十年,曾经的功劳是最容易被忘记和忽视的,长安城内记着我、敬佩我的人恐怕不算多了。
而且阳夏未来是要交到你们这儿的,若是你们不能让他们信服,那单单靠着我曾经的功绩,又能维持阳夏多久的荣光呢。
且看留侯、舞阳侯等开国时的顶尖彻侯,他们的府邸已经开始渐渐败落了。
所以没有留下什么新的功绩,那接下来阳夏侯府还能继续屹立五十载吗?
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因为它应该是由你们来作答。”
感受阿父那沉重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扫过,陈直感到肩头多出偌大的压力。
保证阳夏繁盛如旧的重任,乃是落在自己肩头上啊。
他赶忙接道:“阿父您的意思,是这次七国叛乱,乃是我和阿弟取得功勋,不容错过的大好良机,对吗?”
毕竟陈洛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再要听不出来,自己也就不配继任阳夏侯了。
“是有这个原因,但不仅仅是有这个原因。”陈洛偏过头去,往向一旁默不作声的陈鲁,出声问询,“阿鲁,你知道我为何坚持要去平定七国之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