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黑暗。
我必须......远离黑暗。
但是,为什么?黑暗保护了我。
疼。
我在流血吗?
繁杂而混乱的思绪划过他的脑海,幽魂不知道自己是否仍然活着,他只感觉疼痛,以及另外一种他不是太愿意承认的情绪。
他想回到黑暗中去,回到那个矿坑的地底。那里潮湿而温暖,有老鼠作为食物,也有可以栖身的泥泞......
他不想忍受这样的折磨......他不该被那样对待。
但是,一个声音却在对他耳语,劝说他放弃这样的想法。
远离黑暗,幽魂,那不是你应得的命运。它如是说道。
......命运?
这个生僻的字眼闯入了他本就混乱的思绪,让这里变得更加癫狂了。
数不清的幻象在下一秒扑面而来,张牙舞爪,用尖锐的爪子抓住了他,向幽魂阐明它们所信奉的真理。
“你没得选,孩子,你没得选!”
它们吼叫起来,声音如洪钟大吕,午夜雷鸣。
“愚人的痴梦!既定的事实无从改变,你必须遵从!你注定满口鲜血,恶名昭彰,只有这样,你才能成为——”
成为什么?
幽魂迷惘地望着那片扭曲的景象,随后,有光亮袭来。
“醒了?”
幽魂猛然坐起,开始大口喘息。顾不得思考,他从地上爬起,凭着嗅觉,手脚并用地回到了他最熟悉的角落。
在颤抖了十几秒后,他才意识到那问候者是谁。
以及这里是哪里。
卡里尔坐在黑暗中,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你靠着墙吗,幽魂?”
“......什么?”
“我说,你有在靠着墙吗?”
“是的。”幽魂颤抖着回答。“我靠着墙。”
他的肩膀此刻正在不停颤抖,幻觉所带来的恐惧感仍然没有消退。他不明白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也不想明白。他只想忘记它们。
“过来。”卡里尔说。“别再靠着那面墙了,那姿势对你的伤不好。”
“不,我不想——”
幽魂本能地就想要拒绝,他不愿意离开这个角落。这里对他来说,和矿坑的底层一样令他舒适。
但是,所有的本能,都在他看见卡里尔的眼睛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了。
从破烂的大门透进来的霓虹灯光被木门本身的空洞切碎成了许多不规则的破碎光点,它们打在了卡里尔的半边脸上,让他苍白的脸看上去如同一副诡谲的画。
他的眼睛正在发光。
幽魂的颤抖停止了。
“过来,幽魂。”卡里尔轻声重复。“别靠着墙。”
这一次,幽魂遵从了。
他弯着腰,小心翼翼地从角落离开了。背部的疼让他无法顺利的行走,有黏腻感顺着脊背往下滑落。
血,我的血。幽魂想。
他抿起嘴,痛苦极了。
“你的伤很严重。”卡里尔歪着头,略微显得有点漫不经心。“他们用钩绳枪射中了你,那东西是用来打猎的,你真幸运。”
“打猎......?”
“是啊,城外有很多被付不起钱被赶出去的人,他们艰难地在外面活了下来,代价则是变得和野兽无异。”
“于是贵族们便发明了一种新的娱乐方式,帮派们也喜欢参与,但并不是和贵族一起。他们将这个过程称之为赶潮流。很有趣吧?”
他笑了起来,眼睛里却毫无笑意。
“这不有趣......”幽魂低声说道。“钩绳枪又是什么?”
“那东西很可怕的,幽魂。”卡里尔笑着摇了摇头。
“它会在命中的瞬间爆炸开来,箭头会碎裂成十几片,每一片上都有残忍的倒钩。它会卡住猎物的血肉与骨头,并尽可能地朝里延伸。所以,你的背现在可是惨不忍睹啊。”
我会死吗?幽魂无声地问,他没说话,但他的表情已经足够告诉卡里尔他的疑问了。
“不,你不会。”卡里尔说。“实际上,顶多再过几个小时,你还在流血的伤口就要初步结痂了,幽魂。”
“......”
幽魂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沉默地坐在了地上。他似乎有些沮丧,卡里尔没有错过这种情绪。
他很少出错,实际上,他几乎从不出错。
“你在沮丧?”卡里尔问。
幽魂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便又将头埋了下去:“......那个问题,我是不是不能得到答案了?”
“是的。”
“......我忘记关窗户了。”幽魂懊恼地说。“他们......反应好快。”
“你是在试图找理由为自己辩护吗,幽魂?”
“......”
卡里尔忍不住笑了起来,为幽魂的反应而笑,但这笑容里并没有多少真正的快乐的情绪存在。
这种笑更像是一种对他自己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