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大将军府的独苗,岳无咎去哪儿都前呼后拥。今日或是到了人多的地方,更加戒备森严。包间外头站了长长的一溜排,虽都身着便装,可个个神情冷峻,生人勿近。
卫湘君此刻在侍卫们眼皮子底下罚站,只因秦轼之进去前,说是还要通禀,让她稍等一时。
在平民百姓眼中,汉乡侯府门庭显赫,可比起岳大将军府,姓卫的只能算小门小户。
卫湘君耐心等着,毕竟人家今日又帮她解了困。
好在没过一会,秦轼之就出来了,拢着袖子,也不着急带她进去,反倒在那儿聊了起来,“你这是瞒着我,把老袁买通了!”
提到袁先生,卫湘君转头往戏台那边望去。
袁先生方才被解了绑绳,后头乱糟糟的,卫湘君也没注意他去向。
“袁先生拒了银子,他只是眼里揉不得沙子。”
卫湘君看向秦轼之,“我本来想送他出去避风头,免得遭人算计。只这会儿我自身难保。不知秦公子可否……”
冯保是有本事让衡阳城大小官员言听计从的,他大概不敢碰王后的母家,可对付一个小老百姓,易如反掌。
“不可否!”
秦轼之撇了撇嘴,一脸不满,“你还挺会做人。既知老袁会因你遭殃,如何就不替春风楼想一想。”
“秦公子与春风楼渊源颇深,你不至于怕一个侍候笔墨的太监。”
春风楼里,从掌柜到伙计都把秦公子放在嘴边,卫湘君也就没操这个心。
“女孩儿太聪明,就不讨人喜欢了。”
秦轼之正嘲笑卫湘君,一个梳着云髻,看上去二十来岁的女子从里面出来,“秦公子,将人领进来吧!”
“进去说话小心些,别不过脑子!”
卫湘君都往里走了,秦轼之又提醒了一句。
原本卫湘君以为,今日会来不少位女眷,进到里头才发现,除了岳无咎还有那位梳着云髻的女子,便只有中间端坐着的一位中年妇人。
“这便是卫东恒的女儿?”
妇人鹅蛋脸儿,眉眼清秀,挺鼻翘唇,想来年轻时是位极出色的美人,如今也依旧风韵犹存。只见她身着四喜如意云纹锦衣,月白妆花裙,一头乌发高高挽起,除了一枝点翠嵌宝石步摇,再无多余的钗环。
这位五官与岳无咎有七、八分相像,可能是岳无咎母亲或亲近的长辈。只是岳无咎也不引见,卫湘君不能贸然招呼,于是微微俯身,含糊地道:“小女卫湘君,见过夫人!”
“长得倒是温婉清秀,可方才义正辞严的,瞧得出有几分烈性。”
卫湘君也不知这话是褒是贬,只得先笑为敬。
“小丫头不知轻重,话说也是被欺负狠了!”
秦轼之接过话,倒带了几分帮卫湘君圆场的意思。
妇人一直瞧着卫湘君,“今日闲来无事,我就想看些新鲜的,结果你们哪儿都不领,偏把我带到这儿,别不是做好了套?”
“侄儿不敢!今日我们与卫姑娘不过偶遇。”
“这是真没有!”
秦轼之也一个劲地摆手,“不瞒姨母,我方才也被吓出一身冷汗。本来还指着春风楼挣些银子,家里能有些嚼头,这要是让人封了,难不成我带着爹娘上街要饭去?”
“猴崽子,你爹要听到这混话,还不得扒了你的皮!”
卫湘君低头站着,这儿没有她说话的地儿。
“这出《侯公子误入仙人跳,虽头一回听,倒是有些意思。何时能听全本?我正闷得慌。”
“明儿我就把人送进去!”
岳无咎立马训了秦轼之一句,“闭嘴,说话不过脑子。”
卫湘君紧抿住唇,才没笑出来。
有人刚才还拿这话警告过她。
岳无咎抱了抱拳,“今日之事,牵涉到冯保与外官暗中勾结,只怕不能当没瞧见。”
“好不容易清静一回,跟我提那腌臜货做什么?”
妇人似乎不乐意了,终于想到了卫湘君,“是你说过,太医院的医术未必高过正修堂?”
愣了一下之后,卫湘君回道:“小女虽是浅薄,也不至于不自量力。我只是说……太医院治不了的病,别的大夫未必不成。”
“狡辩,意思还不一样!”
秦轼之拍手大笑。
卫湘君耐心解释,“太医院人才济济,正修堂不过是间小医馆,本就不可同日而语。当大夫最要紧的是救死扶危。若只想比谁医术高明,便背离了行医之人的初心。”
有些话必须讲清楚,万一传到有心人耳里,容易招来是非。
“无咎的病最近一直没犯,想来你师父是有些本事。你们也算帮过咱们岳大将军府。”
妇人转头吩咐,“无咎,你便去刑部,就说你爹让你求情,教他们把人放了。人家开医馆也不容易,他们怎么就不知体恤百姓?”
这边岳无咎刚应了一声是,卫湘君直接跪到妇人面前,“小女多谢王后娘娘恩典!”
妇人笑了,“你如何猜出本宫身份的?”
“娘娘气度卓然,非一般女子可比。”
话的确好听,倒也出自卫湘君真心。
岳王后是将门之后,又母仪天下多年,端庄与威仪早就刻在骨子里。
之前卫湘君多少猜到了些。后头岳无咎自称“侄儿”,秦轼之又叫了声“姨母”,那就更不会弄错了。
“倒是个嘴甜的!”
“娘娘,小女斗胆。我师父是受人诬陷,稀里糊涂便进去了,可他若稀里糊涂地出来,害人的骂名便要跟一辈子了!”
“放肆!”
梳着云髻的应该是位女官,此时厉声喝道:“好大胆子,竟敢言语冲撞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