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碧隆指了指身前的奏章:“陛下,此乃两浙总督和江苏巡抚联名上书,我大魏国的漕运瘫痪一半,两浙、江苏的锱铢粮草囤积滞留,运不出去。”
漕运乃一国命脉,宫廷消费、百官俸禄、军饷支付和民食调剂皆依赖于此,除却地广人稀的游牧匈奴不注重外,北魏、南梁和西楚都视为国之重点,而两浙和江苏是大魏的沿海粮仓,盛产的粮食是镇南军的主要供给,茶叶和丝绸又是大魏对外贸易的重点,若是两浙和江苏的漕运断了,大魏国无异于失去了命脉,牵动了根本。
“怎会如此?”李元昊开口问道。
苏克沙常常叹了一口气:“此事说来话长,若是究其根本,症结在衣冠南渡和车马北迁。”
李元昊知晓衣冠南渡和车马北迁,这是两次中原人口的迁徙运动,大魏建国初期,局势未定,南梁划分出去,圣人书院南迁,带动中原豪门世家渡过长江,定居江南。特别是以孔家为主引领的衣冠南渡,更是规模浩大,影响深远,其中林姓、黄姓、陈姓、郑姓、詹姓、邱姓、何姓、胡姓八姓,本系中原大族,入闽后先在闽北及晋安定居,而后渐向闽中和闽南沿海扩散,史书上称为“衣冠南渡,八姓入闽”。
而车马北迁发生在衣冠南渡之后,以叛逃中原的中行书和张元为主,道家、墨家的大量匠人跨过长城,并入匈奴,为匈奴带去了中原的粮食和书籍,并且带去了中原先进的工具,卧在草原深处的盛京城就是明证。
“本来中原漕运命脉掌控在世家豪门手中,船只匠器掌握在工匠手中,衣冠南渡如同剥去了大魏的衣衫,车马北迁如同剥夺了大魏的车马腿脚,对我大魏的打击极大。”魏浩坤继续解释:“那时的大魏如同瘫病在床的废人,混乱不堪,各种势力交错揉和在一起。为了早日让大魏步入正轨,不得已,朝廷只能调动一部分人来解决燃眉之急。”
“这部分人就是商贾。”苏克沙接着说道:“中原人以读书识字为荣,极为看不起商商贾,认为商贾都是追逐银白的低贱之人,特别是士族豪门控制下,希望子弟入朝为官,考取功名,极力打压商贾。但是衣冠南渡之后,没了那一层束缚,商贾开始大展拳脚。经由太后同意,大魏的漕运和盐铁经营开始逐步放开,一些商贾瞧准时机,大肆扩张,逐渐成了富甲一方的豪强。虽然一开始就知道启用商贾有利有弊,但是以当时状况,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李元昊点点头,万事祸福利弊相依。
吴昌赫站起身来,望向窗外:“万万没想到,弊端竟然在澹台国藩死后马上显露。以往有澹台国藩压制,两浙和江苏的商人知道夹着尾巴做人,如今镇南军百废待兴,韩先霸接任主帅,内部事务繁忙,无暇顾及其他,以往夹着尾巴做人的商人突然冒出头来,罢运朝廷粮草和盐铁,这件事情不简单啊。”
一环套着一环,因果在其间,澹台国藩心怀不轨,寓意图谋天下,但是有他在大江镇着,是龙你要窝着,是虎你要趴着。
“大魏国建国初期,过分依赖商贾来输送货物,恢复民生,给予了不少扶持,不仅是政策上,而且在实际银钱上也有补助,朝廷对于某些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的现象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形之中助长了这群人的气焰。如今他们瞧准时机,给朝廷来一个釜底抽薪,手段精准之极。”魏浩坤攥了攥肥胖的双手,眼神中多有阴霾。
李元昊将奏章看了一遍,上面书写着漕运罢运事件的始末,由江苏海州的朝廷衙役殴打商贾船员开始,后来演变成船员和商贾对抗官府,事情愈演愈烈,一开始两浙总督和江苏知府准备将事情压下,不惜动用地方官兵血腥镇压,但是两浙总督和江苏巡抚没想到事态越发严重,最终纸包不住火,控制不住,方才上书,求朝廷定夺。
某些必然的重大事件总会由一件偶然的小事件点燃导火索,然后蔓延成可以燎原的大火,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李元昊将奏章先后看了三遍,沉吟一番,透过表面直透本质:“苏浙漕运事件是典型有人背后指使的有目的性事件,目标直指太安城,两浙总督和江苏巡抚如今火急火燎,瞻前顾后,惧怕官位不保,殊不知两人也只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
听到皇帝陛下能有如此见解,四位辅政大臣集体点点头,陛下年纪虽幼,但是目光极远,眼光及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