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继远沉默的舔了舔干枯的嘴唇,一场风暴已经在他心中酝酿。
“我问他们为什么如此拼命,您知道他们怎么说吗?”
因为烧伤导致丑陋无比的李传鸣,竟然露出了温柔的笑,他庄重的说道:“他们说散修命贱。”
作为壶山李氏家母的王榕,听到这话,眼神都失去了光泽,十多年前,携手李传玄闯荡千山郡,也有这么样的几位散修,与她和李传玄因为意气相投,有过一段情谊。
然而却为了些许她这位福临山大小姐家里的蝇头小利,这几位散修惨死无定山脉。
李传鸣继续说道:“我问重伤垂死的赵老三,他还有什么愿望吗?”
“赵老三说他没有愿望了,他说族长您会报答这些为了壶山李氏,抵御外敌而死的‘人’,一份恩情。”
轻飘飘的话语,如果有人充耳不闻,那么便随风飘散在天地之间,再无丝毫回响,可是其中沉甸甸的含义,压在李继远心头,使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与赵老三不过两面之缘,赵老三就敢纠结一帮散修护卫壶山李氏,不计生死。
这份信任到底从何而来?赵老三就不怕他李继远是忘恩负义之人?就不怕他是两面三刀之徒?
李继远露出苦笑,干涩道:“他这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
站在他对面的李传鸣,继续说道:“赵老三确实是一位有胆识,有魄力的豪杰,他死以后,他的夫人竟然也来到城墙上,愿意和我壶山李氏同生共死。”
“他夫人只有练气二层修为,五灵根修士,在面对再次袭来的筑基邪修轰炸出来的漏洞前,仅仅支撑了一息,便化作一滩碎肉。”
“他的夫人,在这之前和我说,他们家老赵不容易,一个人在无定山脉出生入死,采摘灵植回来售卖,就为了供养一双儿女,这些年的收入除开必要的护身符箓外,全都投入在儿女身上了,她自己和赵老三成婚时,什么也没有,家徒四壁。”
“赵老三四灵根,还有些修仙的机缘在身,她一个妇人五灵根在身,还是被邪修采补过的,那里还有半分机缘踏足仙道后路。”
“这些年来,她分外知足,因为一双儿女俱是三灵根在身,姐姐今年十四,就已经练气二层了,弟弟虽然只有八岁,却也有了气感,即将踏入练气一层。”
“您知道她的愿望是什么吗?”
李传鸣笑着笑着落下泪来,泪流满面的呜咽道:“她说,他和老三这一生所求,就是儿女能有一份倚靠,能够不用风里来雨里去,把头颅悬在裤腰带上,只为了些许灵石。”
“她说,老三和她说了,当代壶山李氏族长,李继远雄才大略藏于腹胸,容人雅量宽宏博大,用他赵老三一条性命,换的妻儿未来一条坦途,值得。”
天地间一股狂风忽然刮过,李继远鬓发乱舞,胸中那口恶气再也压抑不住,强拔二阶玉壶剑,一剑断开足下十丈长的灵岩路径。
看到如此癫狂的族长,李传鸣泣不成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她说,还有许多和她一样修为底下的女修赶来,她们商量好了,要用自己和丈夫的性命,为他们的孩子铺就一条有靠山的仙路,她们只希望族长您,能帮助这些孩子有一点技艺压身,那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