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武定侯之子郭峰被李元反诘之后闭口不言,陆君顿时面色一沉,
平寒出身的他最讨厌的李元这种仗势欺人的样子,即使李元与郭峰均是权贵子弟。
陆君冷哼道:“巧言令色,李元你既然是真才实学,可敢不敢让我考究一番?”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均露出惊讶之色,即使是郭峰。
尽管众举子都对李元这个传言是走了后门的权贵子弟有些不服气,
但别的不说,光就是这些年里李元在京城参加的各种诗会,宴会上表现出来的才学,再加上那样的家势,
在场就没有那个敢轻掠其锋。
陆君即使才学出众,又哪来的底气考究李家李元,这是要结仇李家吗?
李元虽然奇怪,却也知道这是个好筏子,当下淡然道:“有何不敢!”
陆君抚掌大声道:“好,有胆识,那我便出四副对子,若对不上来便说明你是徒有虚名,马上离开这里,
接下来的赏春文会也不要参加了,省得丢人现眼。”
一旁的王淮不禁皱起了眉头,不过他也没有出面打圆场,一来他相信在李承的教导下李元才学必然出众,他也想见识一下。
二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李元若想正名必须通过这一关,否则流言怕是会越来越真!对李元将来不好。
李元扫了一眼旁边喜笑颜开的郭峰,还有若无其事地喝着酒的毫国公之子张进,禁不住暗骂了一声!
很明显,郭峰、张进、卫国公徐鹏这三个人是打算隔岸观火。
反正他们看李家不爽,有个出头鸟正好!
李元并没有答陆君,而是转向此间的主人卫国公,询问道:“国公爷觉得如何?”
卫国公徐鹏正容道:“考究李公子是陆君自己的主意,与本国公无关,李公子可以不答应,接下来的赏春文会继续参加无妨。”
徐鹏这话就说得无耻了,说得不好听点,陆君都叫嚣到李元家门口了,
李元若不接招,那还有脸继续参加赏春文会?
陆君神色戏谑地道:“李公子,你磨磨蹭蹭的,莫不成是心虚?”
李元心中嗤笑,他本来就打定主意今天大杀四方,好让那些哔哔的人闭嘴,
既然有个出头鸟抢先把脸凑上来,那自己也便不客气了,管你是公猴还是母猴,都特么的打成猪头。
“那便请‘梅县狂生’出题好了,在下接着便是!”李元淡淡地道。
陆君暗喜,对子是他事前就准备好的,本来就是准备在诗会上出风头,这会儿用来正好!
陆君清了清嗓子,好整以暇地道:“听清楚了,我的第一联是:一盏灯四个字,春春春春。”
说完还得意洋洋地一指挂在搭芳亭门柱上的一只灯笼,只见这只精致的灯笼四面都绣有一个喜庆的“春”字。
陆君这上联一出,在场众举子都不由眼前一亮,这上联倒是极好,
看来陆君是有备而来的,李元这下麻烦了。
张清和王松却是十分淡定,李元才思敏捷,对对子的本事丝毫不弱于他的诗词造诣,平日里也在汴京诗会中妙对频出。
果然,李元是沉吟了片刻便道:“我的下联是:三更鼓两面锣,咣咣咣咣!”
“好!对得好!”张清和王松齐声叫好,在场的举子都禁不住附和,毕竟李元代表的是李家,不是所有人都是陆君,为了一时意气得罪人。
何况李元对的确实好。
王淮和成非均是捋须点头,此子果然才思敏捷!
倒是陆君冷哼一声道:“这还是最简单的,别得意,再来。
上联是:擘破石榴,红门里许多酸子!”
此联一出,在场的举子都不禁面露不悦之色,这很明显是在讽刺读书人嘛,在场的举子都是“酸子”。
难道你陆君不是?
李元不禁暗暗好笑,这货估计是要来一把众人皆醉我独醒,竟然开地图炮群嘲,
淡道:“咬开杏仁,白衣内一个烂仁!”
这回不等张清和王松出声,在场的举子们都齐声叫好,当然,除了郭峰。
王淮和成非好笑地对视一眼,就连旁边的毫国公之子张进都忍俊不禁地看着陆君,
因为后者今天正好穿了一件儒雅的月白色长衫。
陆君面色涨得通红,他的上联骂李元是酸子,结果李元立即便用下联回骂他是个“烂人”,倒是砸了自己的脚。
“好好,果然有两把刷子,我这还有一联,对不得来算你过关!”
陆君冷冷地道:“听好了,本公子的上联是:两猿截木山中,这猴儿也敢对锯!”
这显然也是一副损人的谐音联,这是在骂李元是猴子啊。
李元剑眉一挑,给脸不要脸是吧,来而不往非礼也,飞快答道:“匹马身陷泥潭,此畜牲怎能出蹄?”
李元这下联一出,瞬时引发哄堂大笑,众举子既惊叹李元的答题速度,又佩服他的才思敏捷,直接反击骂陆君是畜牲!
王淮不禁摇头苦笑,终究是年少气盛啊,这次李元和陆君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不过也不是大事。
此时,陆君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恶狠狠地盯着李元,后者神色自若地站着,夷然不惧地迎着陆君的目光,
一个还没登科的举子,他一点都不担心,甚至还有点想笑!
陆君厉声道:“李元,你...你...!你竟然骂我是...是...。”
后面的畜牲,陆君涨红了脸也没说出来。
李元讶然道:“陆公子何出此言?在下只是对对子罢了,几时有骂过阁下畜牲?”
陆君顿时被噎住了,总不能硬说人家的下联是在骂自己吧,更何况是自己的上联骂人在先。
卫国公不禁哭笑不得,这陆君本来想给李元一个教训,结果反而自取其辱,但好歹是自己地盘,于是笑着打圆场道:
“李公子果然满腹才学,名副其实,对得好,对得妙,今日之事必成文坛佳话!”
陆君脸皮不由抽了抽,对李元来说是文坛佳话,但对自己来说就是自取其辱啊!
心下不忿,又道:“李元,本公子还有一副上联向你请教,你可还敢接下?”
“有何不敢,只是在下若对出下联,陆公子是不是应该也要马上离开别院,不再参加接下来的赏春文会?”
陆君不禁面色一变,理智告诉他应该停下,但作为狂生的强烈自尊心却压过了理智,
怒道:“好,你若对出下联,我马上离开,但你若对不上来,也请你立即离开!”
李元淡定地道:“这个自然!”
陆君寒声道:“行,这是你说的,可别后悔。”
说完一指拾芳亭外池塘中嬉戏的鸭子,大声吟道:“七鸭浮塘,数数数,三双一只!”
此上联一出,在场的举子都倒吸一口冷气,继而陷入了沉思。
一边的郭峰却是大喜,他虽然不通文事,水平有限,但也知道这上联极难对。
除了应景外,三个同形异音的“数”字,而三双一只加起来也正好是“七”,要对出下联来,难啊!
纵观古今,越是绝对,越有人对得绝,但绝对和传世的绝妙诗词一样,都是刹那间的灵感闪现,并不是想有就有的。
这就是所谓的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陆君这副上联无疑正是刹那间的灵感闪现,又岂是容易对得出来的,在座的举子均满腹才华,但苦思了片刻依旧无人对得出来。
兵科给事中成非捋着颌下的美髯,琢磨了片刻不得法,不禁把目光望向场中沉思的李元,
既期待又有点惋惜,这次李元恐怕是托大了。
陆君环视了一遍四周,见到众人的表情,心中颇为自得,志高气扬地“俯视”着李元,
语气昂扬的说道:“李公子,对不出来便请你马上离开。”
郭峰又皮笑肉不笑地补刀:“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李家的人,应该是愿赌服输的吧!”
恰在此时,池塘中一只鱼鹰忽然从水底下叼起一条半尺长短的鲤鱼,红白相间的鱼鳞光芒闪烁...
李元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道:“尺鱼出水,量量量,九寸十分。”
“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