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还问这厮好不好?”
借一声吐槽,柴进终于寻到了机会,从袖里取出一纸文书,道:
“教头倒是手下留情,不料这厮不知好歹,竟去沧州府告发,说教头藏在我府上,幸那沧州大尹也与柴进好,昨日事发,即派人冒风雪,星夜赶来报讯,将这公文匆匆拿来我看,也好让教头早做准备……”
这一番话,说得为难至极,吞吞吐吐,最后那“早做准备”四个字,更似从鼻子里吟出来一样,脸都憋得紫了。
林冲见他这模样,也猜出了几分,便接过那文书,展开一看,却是一张悬赏拿他的那份海捕公文,与之前大体相仿,只加了一句——
凡藏匿此犯者,与罪并论!
再一个,画像变了,没了胡须,倒是与眼下相貌有七分相似,林冲看了一眼,不由暗叹——
那大名府的城门官,竟有这本事?
前后一想,顿时知道柴进为难之处,洒然一笑,道:
“蒙大官人庇佑,叨扰至今,大恩不言谢,今后但有吩咐,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绝无二话。只是,那山寨只留师兄一人,却不好收拾,早派人来催了几次,择日不如撞日,便先行告辞了!”
他照顾柴进颜面,只字未提“海捕公文”之事,柴进自然明白,只是面子上过不去,但要冒险保他,且不说那丹书铁券是否压得过高俅,单这偌大的家业,却有倾覆之危……
林冲来之前,柴进已经有了定夺,知道他已在二龙山落草,却不想再多此一举,不料林冲却甚是知机,只字不提,反倒愈发脸热。
脑子一热,就想挽留。
不料林冲却不给他机会,长身一礼,掉头就走。
柴进张了张嘴,到底是没说出来。
林冲大步流星,一进后院,便让锦儿去唤张教头,自己取了“神行马甲”绑在腿上,一行人匆匆收拾行装,就出了后院。
行至府门,却见柴进早备了十余辆马车来,仍然臊得满面通红,嘴唇翕动,却说不出话来,林冲大笑,道:
“大官人仁至义尽,如何做此女儿态?”
见张教头一家老小与贞娘几女上了马车,便抱拳一礼,道:
“青山不改,后会有期!”
跃上车辕,扬鞭就走。
方走了三四里,忽听身后马蹄声响,却见柴进率一众庄客顶着风雪,策马赶来,行至近前,便勒住缰绳,叫道:
“那城门官与我相熟,柴进无能,只送教头出城了!”
林冲见那画像已换,知道不好过关,想来风雪之中,不过数十守军,本想硬闯,一听这话,顿时松了口气,便抱拳道:
“有劳大官人,我先行一步!”
说罢,跳下马车,电射而出,竟然踏雪无痕,眨眼间就没影儿了!
柴进呆了一呆,摇头叹道:
“教头真神人也!”
林冲一路飞驰,风雪之中如鬼似魅,城门守军冻得发蒙,只觉一阵狂风掠过,也没细看,便被他蹿了出去。
离城十里,这才停下来等。
过了大半时辰,便听马蹄声急,却见柴进一彪人马护着三辆马车,疾驰而来,林冲从树后跃出,站在道旁。
众人见了,慌忙勒马止步,林冲抱拳道:
“多谢大官人,就此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