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时,林冲软磨硬泡,非让鲁智深换了装,此时僧袍、袈裟、毗卢帽、禅杖一发装扮起来,果然没了杀气,真是一个得道高僧模样!
林冲自将那根水磨禅杖包了几卷红布,便似什么宝贝一样扛在肩头,一路上只把头偏过去,看了又看,在一旁揶揄道:
“大师慈眉善目,不知往何处来去?”
鲁智深怒道:
“你这鸟人,敢取笑洒家?”
“笑你怎得?”
林冲拍马便走,鲁智深在后面大呼小叫,扬鞭直追,一路飞驰,但觉沿途风景呼啸而过,待黄昏时分,已看见清风山了。
二人见这山八面嵯峨,四围险峻,生得古怪,树木稠密,便放马儿缓缓而行,只贪看风致,不觉天已入暮,风霜正冽,到底艺高人胆大,也不曾停留,只往深处走。
约莫走了也是一更时分,忽听树林里铜铃响。
吵吵嚷嚷奔出十四五个伏路小喽罗来,拦住去路,林冲瞥了一眼鲁智深,就滚下马来,抱着禅杖,颤声道:
“妈妈吔,竟有强盗?”
那些喽啰见他害怕,愈发嚣张起来,一道拥上前,摁住了林冲,齐齐发声喊,奔将过去,把鲁智深扯下马来,就地掀翻,一条麻索缚了两人,夺了那卷“红布”,吹起火把,一并解上山来。
二人默默不语,须臾被押到山寨里,在火光下看时,四下里都是木栅,当中一座草厅,厅上放着三把虎皮交椅,后面有百十间草房。
小喽罗把二人捆做粽子相似,将来绑在将军柱上,待要入内报时,却有几个在厅上的小喽罗赶上来说道:
“大王方才睡,且不要去报。等大王酒醒时,却请起来,做醒酒汤,我们大家吃块新鲜肉!”
见两人也不挣扎,就去草厅烤火,只远远看着。
约莫三更身份,那几个喽啰靠着围炉,都打起了瞌睡,在那里不住点头,二人看得好笑,鲁智深低声道:
“俺道是一般强人,熟料这般狗才,说不得……”
林冲接口道:
“说不得,却叫他哀嚎滚蛋了!”
二人相视一眼,没忍住,却笑出声来。
那群喽啰远远听见,顿时跳将起来,提了鞭子来打,不期草厅背后走出三五个小喽罗来叫道:
“大王起来了。”
那几个喽啰也不及来打,便去把厅上灯烛剔得明亮。
二人抬眼看时,只见那个出来的大王,赤发黄须,两颗铜铃般的圆眼,头上绾着鹅梨角儿,一条红绢帕裹着,身上披着一领枣红袄,大喇喇走出来,往当中虎皮交椅上坐了,问道:
“孩儿们哪里拿得这两个牛子?”
小喽罗答道:
“孩儿们正在后山伏路,见这和尚袈裟华贵,那后生抱了一卷红布,当有些身家,因此拿得来,献与大王做醒酒汤!”
那大王笑道:
“正好,快去与我请得二位大王来同吃!”
去不多时,只见厅侧走上两人:
左边一个,五短身材,神情猥琐,一双浮浪贼眼。
右边这个,却生的白净面皮,清秀模样,三牙掩口髭须,瘦长膀阔,裹着顶绛红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