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索菲亚公主……”
刚刚写下开头,费奥多尔·戈洛夫就快速地将这句删除,毫不犹豫地扔掉了一张珍贵的、撒了香水的高级信纸。
“这简直太愚蠢了。等这封信送到她手里,她已经登基。如此随便、亲昵的称呼,会惹出乱子。”
勃良斯克总督戈洛夫作为这次同清国谈判的使团团长,他的政治嗅觉,一向很敏锐。捏着曾经是金黄色、如今已经变为深棕色的卷翘胡须,他将钢笔蘸满墨水,取一张新的信纸,重新开了个头。
“神圣的、尊敬的女皇陛下。我在这里,涅尔琴斯克,向您写信。是的,这里确实荒芜,我除了老瘦的牧民、濒死的牛羊,什么也找不到。不过谁知道呢,既然是土地,总会有价值。”
感觉这个开头似乎还不错,他兴致勃勃地接着向下写。
“清国的大使到的很早,他们带来了士兵和武器。我想,大约有5000人。有陆军,也有水军。可是天啊,我的陛下,他们太怪异了,竟然还使用弓弩。没错,弓弩。这样的士兵,我简直有些为他们悲哀。难道那些奇奇怪怪的服装,能够帮助他们抵挡子弹吗?”
写到这里,戈洛夫想多加几句俏皮话,但考虑到索菲亚并不是个富有耐心或幽默感的暴脾气,他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
“我有绝对的信心,可以将雅克萨城拿回来。他们简直是强盗!那座城,是切尔尼戈夫斯基建造的,理应属于我们。托尔布津太懦弱了。当然,我不是在这里指责陛下的委任有误,这完全是他的错……”
戈洛夫有些不安,肥胖的屁股在丝绒的椅垫上动来动去,发出些难听的摩擦声。
“我让部下都带着手榴弹。如果他们不接受我们的条件,把黑龙江划过来,那就没有什么好谈的,直接打一仗。噶尔丹就在这附近,我和他两边加起来,完全可以应付。我只担心两名传教士。他们是意大利人和法国人,不知道清国怎么说服他们,大老远跑来这里。大概是钱吧。”
军队需要吃饭,而附近找不到粮食。喀尔喀三部的土地虽然完全落入噶尔丹的手里,但这里不长小麦,牛羊也因为缺乏管理,跑的跑,死的死。不过只要有钱赚,商人永远会出现。戈洛夫看到这附近做黑买卖的清朝商人,穿着破破烂烂的旧衣服,却能一口气吃下相当于几千卢布的大生意,用莫斯科的穷人们才吃的土豆换走大批的毛皮、金沙等值钱货,非常嫉妒。
“教廷如果要分一杯羹呢?国际法……我曾经想,利用清国人的无知,拿下起草条约的权力,落了空。传教士们要用拉丁文写。清国的使臣说,他们只在中文和拉丁文的条约上签字。这确实有点难办,不过我已经想到办法。请您允许我,使用一万卢布作为经费,收买他们。是的,这不是小数目,但请信任我,这确实是必要的支出。”
信写到这里,信纸已经满满当当,需要收尾。戈洛夫用他的大嗓门拼命呼唤仆人们。他必须粗俗一点,行李箱里实在塞不下银质摇铃。
“都进来,进来。”
总督大人的排场至少要八个男仆才能充分体现,在这一点上,戈洛文绝不让步。
“今早我的长礼服没有刷平整,你们这些蠢货。”
戈洛文个子矮小,所以他不喜欢用比自己还要高的仆人。这简直太难了。培养一个贴身男仆,得教会他读、写,记住莫斯科所有贵族的长相和头衔,恰到好处地将洋瓷或水晶器皿摆放在合适的位置上,需要长时间的锻炼。而等他们终于能派上用场了,戈洛文又不得不将过于高大的孩子们转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