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李善静了一瞬,又说:
“如果能让你好受些,我自然也有害怕的东西,权势和地位并不能治愈一切。”
武柔听闻愣了一瞬,随即露出了一个假笑,在心里说,我当然知道不能治愈一切,可是能治愈大部分。
晋王殿下你当然会有权势和地位不能疗愈的痛苦,可那与被人践踏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果然,仙童是无法和凡人共情的,他只会怜悯。
李善偏过了头,见武柔只是笑,并没有走心的样子,还不如刚刚他问那一句好些了么,她的反应好呢。
他有些挫败,垂着的眼睫毛轻轻地扇了两下,说:
“我知道你有事情找我,说吧。”
武柔这才卸了假笑,笑得越发真诚,且谄媚了些,绕到了晋王的另一侧,隔了三步远的距离,看着他的侧脸说道:
“我想给我妹妹寻一个亲事……”
然后她就将自己的打算还有想法说了。
晋王听过了之后,抬眼看向了武柔,眼睛里头全是诧异,他眸光闪动了一会儿,说:
“你觉得我好说话,问我问题,我还能理解。你一个小小的才人,竟然托我找太子哥哥,给你妹妹做媒,嫁给他的亲信?……难道是因为我年纪小,所以你觉得我好哄好利用吗?”
武柔听闻身子僵了一下,然后抬了眼睛望着天上,似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但是很快她就掐着自己的披帛,有些谄媚的笑着说:
“殿下误会了,我这个人,心里头一向没有这根弦儿,只因为但凡有可能的事情,我都不会放弃去试,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呢?……要不然我也不会身在太原,让陛下出手救了我啊。”
晋王自然知道武柔是怎么来的,父皇都跟他说过……然后,他就更无语了。
武柔见他说不出话来,便歪着头,尽量跟晋王的视线平行,看着他的脸色希冀地问:
“那殿下……愿意帮我么?”
晋王抱着书低着头不看她,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但是漂亮的侧脸还有那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都透着些苦恼。
武柔耐心等着,终于等到他开口说:
“我可以替你说,但是成不成的不负责。”
武柔立时便高兴了起来,平缓柔和的眉眼带着盈盈的笑,她端庄地站直了身子,又躬身行礼下拜:
“谢殿下,殿下最好了。”
“但是最近时机不对,要打吐蕃,父皇和太子哥哥每天都很忙,可能要打完仗了再说。”
“好,我不急,殿下答应过了,我就放心了。”
……
……
转眼到了十一月,仅仅两个月,吐蕃就被赶出了边境,甚至连吐谷浑的领地都吐了出来,俯首称臣。
这仗赢得干净利落,皇帝出了心中的这口恶气,神清气爽,大宴群臣,又给满朝文武放了几天假期,不用上朝。
晋王觉得这时机挺好,就挑着一天上午,从武德殿的南门出发离开了后宫,经过了前朝的弘文馆,过通训门到了东宫。
那时候太子李承乾正在寝宫的院子里头练剑,天上飘飘洒洒的下了一点儿小雪。
晋王李善披着毛茸茸的斗篷站在廊下,见他在雪中飞跃腾挪,手中长剑寒光闪烁,头上雾气蒸腾,矫健的身姿就像是飞仙下了山一样。
他很想拍手叫两声好,可又怕打扰了他习武,断了这样豪情干云的意象。
太子哥哥比他大了九岁,十九岁的年纪,正是青春正茂,意气风发的时候。
更何况他从八岁就开始做太子,十二岁开始上朝听讼,十五岁开始就时不时地负责监国理政,不仅是父皇,朝堂内外都对他赞赏有加。
在晋王李善的眼里,太子哥哥李承乾,浑身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太子转身看见了晋王,立即便收了剑招,立在了飘雪之中,对他招了招手。
他的眉目更像皇帝,同样的鹰眉凤目,只是比皇帝少了一丝文气,或许是因为年纪还轻,骨相也更加的立体锋利一些,英气逼人,一看就不好惹。
晋王走下了台阶,走到了太子跟前站定,规矩地躬身行礼:
“见过太子。”
太子李承乾见他披着斗篷,走来的这几步端庄优雅,再配上他那一头乌黑浓密的墨发,漂亮的脸庞,越发觉得他像个姑娘,于是不满地伸手拍了他胳膊一下:
“说了多少次了,亲兄弟不用这么客气,叫大哥。”
他这一下使了劲儿,晋王李善被拍的晃了一下。
但是他却很高兴,沉静的脸上带了笑意,虽然依旧很克制,眼睛里头却全是倾慕的光亮,应了声:
“大哥。”
李承乾也笑了,笑容不大,但是带着些爽朗的豪气,他一边接过了侍女递的帕子擦汗,一边打量着他,问:
“小九,最近武艺练得怎么样?”
晋王回道:
“还行,每天辰时练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