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27.逆流起(2 / 2)一枕山河首页

苏璇虽将话语听在耳中,半点不到心头,完全没有名扬天下的自觉,“反正阿落已经是我徒弟,师兄你可别将她扔了,不然我还要拖着伤去寻,到时侯你更头疼。”

叶庭给他气得无语,懒得再理会,吩咐车夫扬鞭催马,驶向了三元观。

对苏璇而言,他仅是赢了师门指派的一战,对阵的兴奋与武学上的进益是最大的收获。然而这一战事关国体,所受的关注远胜于江湖上的交锋,影响之大是他始料未及,要不是叶庭一手接下,苏璇大概已经拖着肋伤一逃了之。

叶庭赶过来也正是为此,他知道苏璇不爱酬酢,必须有人代为周旋。御前受赏虽然隆重繁琐,好在仅有一日,后续争相邀请的皇亲贵戚才是真正的麻烦,打猎、游园、邀宴等帖子雪片般飞来,送礼的络绎不绝,三元观车马喧腾,围了里外三层,全是想见苏璇的。

叶庭将求见者与礼物一概婉谢,光写回帖就煞费脑筋,这些邀者个个来头不必然要字斟句酌,此外还有一堆江湖上的贺信,叶庭叫了五六个人协助,仍忙得焦头烂额,以至于好容易回后院一趟,觉得师弟实在闲得碍眼。

三元观的庭院中有几株杨梅树,正当时令,枝头坠满了熟红的果子。

小胡姬举着一个布兜在树下,苏璇倚着廊柱,旁边搁着一碗瓜子,每一弹指就有饱满的果实坠下,端端正正掉在她怀里。

小胡姬的脸红扑扑,仰着头开心极了,退了两步意外撞到人,她回头一看吓得一抖,险些丢了手里的布兜。

叶庭一手替她提住,暗自叹了口气。这孩子没什么错,只是出身太差,人又胆小怯弱,如何适宜进正阳宫,何况还是拜在蜚声武林的师弟名下。

“阿落,去把果子洗一洗,晚上师父再给你打。”苏璇一言解围,小胡姬慌慌的兜着杨梅跑了。

叶庭打量师弟的气色,“你身上的炎毒如何?”

苏璇将一旁的蒲团推过去,不甚在意,“不运劲就无妨,暂时压在三焦经的天髎与天井之间。”

看来短期之内影响不大,叶庭坐下来思了一会,“近两天问了几名前辈,都道方外谷的鬼神医性情古怪,纵然备了千金,去了也要碰运气,不如先走一趟少室山,或许少林的洗髓经能将之化去。”

苏璇一怔,失笑道,“洗髓经是少林秘学,这情面要得极大,师兄不怕给人打出来?”

这些叶庭早有预想,倒不担心,“就凭你在九华山一役的人情,试一试无妨,不成再另说。不过当下时机确实不巧,少林最近也出了事。”

苏璇奇道,“除了朝暮阁,还有人敢同少林生事?”

小胡姬捧着一个大碗过来,放在两人身前,碗中的杨梅挂着水珠,洗得极干净。苏璇取了几枚给叶庭,将碗还给她,“好了,剩下的阿落自己吃。”

小胡姬不肯走,巴巴的看苏璇,直到他也取了两枚,才抱着碗下去了。

叶庭瞧这对师徒很不顺眼,念及还有更重要的事,暂时捺下,“可不正是朝暮阁,他们偷走了曾被你护下来的无量心经。”

苏璇大为意外,随手弹开果核,“他们竟然能从藏经阁得手?”

叶庭也只听闻了大概,所知不详,“据说澄心大师及时觉察,险些擒住窃贼,不料有朝暮阁和天星门的人在外接应,拼着折损护着那人逃了。”

这一消息非同小可,苏璇坐直了身体,“朝暮阁和天星门何时结了盟?”

朝暮阁的事,近几年苏璇听说了不少。据说行事越来越狠辣,扩张的手法骇人听闻。

无极帮的帮主给朝暮阁剐了皮肉,倒挂于门楣曝尸海山堂的掌门与三名不肯降的旗主被削成了人彘煅刀门的门主一家大小被绑在石磨上碾死福清阁不单给一把烈火烧成了焦土,百余名弟子甚至被活活钉死在木桩上其后还有千柳门、嵩阳派接连被屠,实力越强,抵抗越烈的往往下场最惨,以至武林中谈之色变,弱小的门派几乎望风而降。

天星门势头也不门主卫风以狠辣刚猛著称,但不如朝暮阁统御分明,令行禁止。人们原以为这两派迟早拼个你死我活,不想居然悄没声息的勾连到了一起。

叶庭心神沉沉,口中道,“少林那边证实消息无误,你猜这两派要做什么。”

苏璇想了好一会,“师兄这是考我?朝暮阁付出这么大代价,显然认定心经的秘密是真,哪来的把握?一介江湖帮派,处心积虑图谋前朝宝藏,也不怕引祸上身?师兄担心他们壮大了对正阳宫不利?”

叶庭摇了摇头,说出了隐忧,“正阳宫在朝堂与江湖俱有影响,他们不敢随便招惹,否则九华山一事岂会轻易作罢。只是朝暮阁如此飞速的扩张,倘若有不臣之心,宝藏就等于为虎添翼。”

逆谋最难的一是财资,二是兵丁,王侯与贵胄地位再高也不敢聚募私兵,否则逆谋的帽子落实,随之而来的就是抄家灭族。通过江湖帮派却是极好的遮掩,只要手腕得当,买通地方官,尽可以肆意扩充。

苏璇明白了几分,难免疑惑,“师兄疑心朝暮阁谋反?会不会猜过了?如今天下太平,怎么可能成事。”

叶庭也希望如此,然而师父的嘱咐在前,朝暮阁的野心越来越明显,实难乐观。不过此时多言无益,他暂时搁下,从怀中取出一方帖子,“你与威宁侯怎么会有金兰之义,他还邀你去六王的芙蓉宴。忘了我之前的叮嘱?不要私下结交王公贵族,当心莫名其妙的牵进是非。”

书帖抬头正是苏璇贤弟亲鉴,苏璇也颇为无奈,“我在建州偶然救了他,他以江湖人自居,性情也大方爽快,分别时他非要结义,我不好坚拒,末了才得知真名,哪想到身份如此尊贵。”

叶庭问了大概,猜想薄景焕二十余岁,当不至于城府过深,但总是不妥,再度提醒,“贵友慎交,你还是少与他往来。”

苏璇想了想,将帖子收起来,“师兄的话我记下了,其实他人不错,大战之前还特地备酒助阵,我该去谢一次,待离了金陵,相见也不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