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揖了一礼,马上逃回住处,小女娃正在烧火煮稀饭,她帮着添柴,指着祠堂的方向,比划了好一阵子,小女娃与她有一些默契,对她的手语脚语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小女娃很诡异地趴在她耳朵旁说,“人脑!风干的。”
人脑?她诧异地看着小女娃,摸着自己的脑袋,人脑有什么好守的?
小女娃认真地叮嘱她,“你不要再去了,有人把守祠堂,我家两位太爷爷就是得了万兽王的命令,守古墓和人脑。”
她摸着脑袋,装着迷惑不解的样子。
小女娃看看无人,悄悄说,“人脑出了匣子,就会顺着风去寻找它转世的主人,恢复以前的记忆,就会给我们带来灾难。”
她往炉膛内扔了一把柴火,兴奋得不能自抑,人脑肯定就是自己的第五世,“为什么不让它转世的主人知道前尘旧事?”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比划出惊天一问。
小女娃所知有限,只知道,小叔犯戒被撵出村,多年不知生死,她的父亲被太爷爷惩罚每天去给祠堂烧三柱香枝请罪,直到现在。
知道十二哥还未吃晚饭,她端着一碗稀饭去了祠堂,十二哥跪在盒子前像尊菩萨。
她默默地守在身后,良久,他燃了一枝带着香气的树枝插进石炉里。
他返身看着她,端了稀饭,一口一口地饮着汤一样的晚膳,其实,她还尽量替他捞了一些米粒。
他的话不多,喝完粥,她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也就打开了话匣子。
“我们两位老爷子都是王爷们的侍卫,王上带兵返朝时,留下左右两家祖宗守墓,说很快就来迎接祖宗返朝,结果,整整五千年,王上却抛弃了左右两家。”
“那你们还守?”她摊摊手,跺跺脚表示对王的极端不满。
“两祖宗老眼昏花,脑子还清楚,有他们在,不能不守,族人早就商议好了,送走了老祖宗,各家各户走出左右村自行谋生。”
十二哥拔出香枝吹了吹,重新插进石炉子,好像自言自语,“人活得久,见的怪事就多,就说这屋子,我弟弟总是说半夜听见一个女孩在哭泣,听得心里好酸好痛。”
他盘膝坐在草蒲团上,对着她讲起左右十三的故事,村里兄弟全都不相信他,认为他发了疯。
终于有一天晚上,弟弟斗胆顺着哭声找到祠堂,一个纤弱的女子坐在祠堂内掩面伤心地哭泣。
弟弟颤着声音问,“你是谁?为什么在我们家祠堂哭泣?”
女子没有转身,低着头不停地揩泪,悲伤地哭着说,“你是哪姓哪族?为什么把我的脑干囚在你家祠堂盒子里?”
弟弟内心激起了一阵阵涟渏,正想问问究竟,屋外传来一阵紧促的脚步声,他听出为首者正是卜者。
女人转过身,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像仙人一样美,握住弟弟的手,央求他揭开盒子盖放她一条生路。
他心中一动,来不及思考后果,正想掀开盒子,卜者按住了他的手。
卜者召来左右两族,老祖宗命令五名青壮年把他扔进涵洞,不允许他再回来,派人在潭口守了三天三夜。
“他还是一个孩子,我知道他死了,死在涵洞里,多少年来一有空我就约上好兄弟去潭底打捞他的骨头,没想到,捞不到他,碰到了你,”他已泪光闪闪,“我真的好高兴,高兴你还活着,你能活着,说不定我弟弟也活着。”
她很想告诉他,自己认识左右十三,他做健身教练,很多富姐喜欢他,但他非常有分寸。
她淡淡笑一笑,此时和盘托出并不明智,不如等一个合适的机会,于是,拍拍他的胸膛,比了一个心,然后又比了一个心,再拍拍他的胸膛,她表达的是:你爱你弟弟,你弟弟一定也爱你,你想他,他肯定也想你。
他点点头,“是的,一颗心好累。”
当哑巴,真辛苦。
十二哥送她回屋,她睡到深夜,整族人都已沉沉入睡,她知道今日守夜的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而全村也仅有他守夜,自己才有一丁点的机会。
她悄悄越过小女娃,摸到守祠人的茅屋后面耐心等待,待夜半三更守祠人偷偷摸回屋与女人睡觉,她摸到祠堂,木门总是有声音,每推一寸,她都停手聆听动静,直到能闪进她的身体。
盒子闪着淡淡的光,她轻轻地抱起盒子,在中间开缝处,以指甲扳开,一砣深黑色的拳头躺在盒中央,遇上空气,黑色拳头变成了闪着光的荧粉,粉未吸入了她的鼻腔,她险些打了喷嚏。
脑干在她的眼皮底下渐渐缩小,直至完全消失。
她翻弄着盒子,确实不剩一点残末,轻轻盖上盒子,摆放在原位,蹑手蹑足地出了祠堂,轻轻拉上门。
刚溜进小树林,守祠人贼头贼脑地回来了,闪身进了祠堂,她马上溜回茅屋,一颗心还在怦怦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