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朱高煦只觉得姚广孝与世子走得近一点而已,现在更加确定:姚广孝的臀早就坐到那边了的,只不过平素没表现出来而已。
这时姚广孝察觉到朱高煦的目光,转头过来,二人四目相对,目光交错刹那之间,姚广孝的脸色比哭还难看。他的三角眼精光一闪,但片刻后又一脸从容无神了,眼睛也变得仿佛有点浑浊。
朱高煦想起姚和尚说过:如果张信能被拉拢,他就钻到庆寿寺的放生池里化作一只鳖!姚广孝此时目光有点闪烁示弱,估计也想到了那句话
但毕竟岁月不饶人,和尚的脸皮如同枯树皮、已变得又厚又皱。他很快把目光投向了燕王和张信,好像什么都没想起、关注之事也不是什么水生动物。
朱高煦自然也不提。不管怎样,就目前而言这一屋子人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姚广孝也是燕王府里重要的人,现在和他撕破脸扯那些事,没有任何好处。
其实朱高煦并不想与姚广孝过不去,也不想在父王面前表现什么自我。他去拉拢张信时,仅仅因为命运相关,担忧历史在此时发生什么偶然错乱,想尽力帮忙、也是为自己出力。
毕竟,朱高煦能拥有这一切,只因他是燕王的儿子。
这时张信的声音道:“大王府上的长史葛诚,已经背叛大王!大王佯装神智有恙,便是葛诚密告了布政使张昺!”
“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燕王恨恨的声音道,右手化掌,在腹前往下一劈。
姚广孝道:“王爷,老衲以为,将葛诚秘密拿下、先不杀,王府上可能还有别的细作。”
“嗯”燕王微微点头,将手背到身后,在原地来回走了两步,猛然又停下来,“大致还是照原来的谋划行事。下令,传张玉、朱能,袁珙、金忠,马上入府议事!”
姚广孝道:“老衲这便叫马和去办。”
燕王又道:“随后俺们到中殿的偏殿见面。”
屋子里的人纷纷执礼告退。
就在这时,燕王走了过来,一把携住朱高煦的小臂,如炬的目光照到朱高煦的脸上,“俺儿勇智,当初为父不知也!”
那大手掌上熟悉有力的力道传来,加上燕王赞赏的真诚目光,朱高煦差点就开心了要不是刚刚才见识了燕王的演技,朱高煦真的会放松情绪,因为那慈父般的眼神太真诚了,简直如沐春风。
朱高煦也急忙带着哽咽地说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父王,您给儿臣的恩惠太多,儿臣便是豁出性命,也报答不完。儿臣若非父王的儿子,便会如穷巷中的草芥一样,吃多少苦头也无济于事,哪能十几年养尊处优,享用父王给予的荣华富贵?”
这句话倒是出于真心,于是朱高煦都不需要刻意表演,就能声情并茂。
燕王点头道:“很好!俺儿定能助俺一臂之力!”
刚走到门外的世子悄悄回了一下头,眼神如死灰,情绪已不如刚才激动。
“去罢。”燕王道。
朱高煦抱拳道:“儿臣告退。”
朱高煦走出房门,便听到远方传来“隆隆隆”的闷响,他抬头看天,见乌云密布,仿佛要掉下来了一般。
从封闭沉闷的房间里走出来,朱高煦长吁一口气,但那黑压压的乌云造成了心理影响,他仿佛还是有点透不过气来。
在此时此刻,朱高煦才忽然真真切切地意识到:战争已经来临。
身体里,弓马骑射娴熟,一身武艺力气,勇武的身体仿佛为战争而生但现在朱高煦的内心还是前世的观念,他并不是好战之人。
前世那时,作为一个现代普通人,从各种资讯了解过战争的苦难。好好的和平日子不要,有网上有肉吃、舒服的生活不过了,为啥喜欢战争年代?
战争就会死很多人流很多血,破坏很多经济,富人财富缩水、穷人更穷。特别是这种内战,若是参照义务教育学到的知识、站到全社会的高度看,根本就毫无意义无论结果如何,打完也不会改变任何现状,养尊处优的那些人依旧是朱家子孙,各种武将勋贵和士大夫目不识丁的苦哈哈大众,以为打一场仗就能摇身一变有什么改变?
但是,朱高煦一面可以照着历史教科书背诵的“历史意义”感叹一番,一面又要非常积极地加入争夺游戏。因为争夺的巨大利益里,有他的一份!
这个锅不能他来背,也不是燕王的错。若非建文那边的人苦苦相逼,不仅要割藩王的肉,还要五脏六腑,谁他妈愿意压上已经落袋的巨大好处?
朱高煦等仅仅依靠“太祖儿孙”的身份,就可以高高在上吃香喝辣但是,想到湘王忽然变成了“伪造货币”的罪犯,忽然那稳稳当当的铁饭碗、藩王身份、被人宣布屁都不是?作为铁饭碗的受益者、朱高煦也接受不能。
臀部决定一切,他越想越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