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青华只恨自己大意疏忽,金雕骂的半句都没错,无论越鸟是知道内情还是失算一筹,今日都怪他一时不察,否则越鸟哪能受此大难?他害的越鸟误失金身,受七世情苦还不够,如今他还要害越鸟受换脊之苦,天要怨他,自可来罚他,便是天雷加身他又有何惧?可为什么上天偏偏要让越鸟受苦,让他束手无策,像个无关紧要的人一样坐视她蒙难?
听见青华提起西王母,金雕心里千头万绪,脑中疑窦丛生。王母与佛母早就有交,王母重赏越鸟不算意外,可金雕意外的是青华居然敢去见西王母——五族起事,西王母骑虎难下,这飞来横祸三界大难,始作俑者就是青华,王母不押了他去问罪就罢了,他居然敢自己找上门去,这不是找死吗?
“你……见过西王母了?”
见金雕有意试探,青华也无意隐瞒,金雕是越鸟的亲娘舅,比起他这个断了缘的夫君,倒不知道要亲上多少。佛母和王母都已经知情,就连灵山的如来老儿都亲自赐下佛偈点拨他,他又何必在金雕面前遮遮掩掩?
青华随即将佛祖真言,王母赐教之事一一与金雕和盘托出。而金雕越听越怕,越听越震惊,越听越头大,他抓住青华的手急急问道:“你真的肯??”
佛祖说什么,自然有他的道理,那西王母有什么本事,旁人也不清楚。可眼下五族蠢蠢欲动,情势迫人,要破此劫,就必须要保住越鸟的这一条命。天灾非灾,是天地不容妖精,可这灾并非不可挡,莫说是西王母了,就是寻常的妖精也有不少能够避过天灾的方法。西王母向青华传授挡灾之法,的确是做了万般的计较,可金雕私心想着,只怕王母并没有对青华坦言——焚风不比天雷,来日青华若真的以元神相护越鸟,恐怕他绝无生还之机。
“不计生死,心甘情愿。”青华点了点头。
“好!我便信你一遭!既然如此,你我得早做安排。”
金雕看青华字字郑重,句句坦然,这才疑虑尽消,随即便将越鸟那一身残骨用观世音佛偈包了,又口中念诀,等那包袱缩至荷包大小,才将它藏进了袖中。
“你听好了!这换脊之事,除了你我,不能再有第三人知晓,尤其不能让越鸟知道!否则她一旦起疑,你必定瞒不过她,到时候露出破绽,就会让越鸟察觉这里面的诸多内情。”
金雕连忙叮嘱青华,别的不说,要是让越鸟知道她是换脊得生,光是他们俩哪来的孔雀脊骨这一条就绝对糊弄不过去。
青华蹙眉摇头:“我不愿再瞒越儿,我早就想将天定仙缘和七世尘缘之事与她坦言,且不说越儿绝非怨怼记恨之辈,即便她要恼怒计较,要杀要剐,我悉听尊便,绝不还手。”
青华说地陈恳,可金雕却越听越气!
“你可真是蠢如猪狗!这事是你想如何就能如何的吗?你俩不过儿女情而已,越鸟自然不会在意,但她会在意佛祖和观世音有意隐瞒!越鸟一直以为是她自己受不了情劫之苦,这才脱离了轮回道,辜负了佛祖苦心安排。若是叫她发现观音大士有意欺瞒,她立刻就会起疑!因为她明白,观音撒下如此弥天大谎,又收走她的记忆强做遮掩,绝不可能是为了她而已!越鸟聪明,别的不说,只要她在天庭细查细问一遭,她就必定会察觉此中内情,到时候,你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吗?”
听了金雕的话,青华倒吸一口凉气,惊出一身的冷汗来。他前番动情,只顾自己心思,却偏偏忘了越鸟的性子。
正如金雕所言,越鸟一旦知道了观世音当年的所作所为,就必定会细查因由。若是叫她发现五族要以她为号,起兵造反,到时候她一不会吝啬一己之身;二不会顶着天大的风险去扛那焚风;三不会坐以待毙。以越鸟的心性,她一定会巧用心思,在焚风灾至之前就自我了断,牺牲自己,保全三界。别的不说,越鸟到处降妖伏魔,只要卖个破绽,落得个不敌战死,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让五族偃旗息鼓。
金雕眼看青华吓得面如死灰,这才收了怒气,转过脸来盯着手中的佛祖真言直琢磨,却越琢磨越摸不着头脑——
“观音大士当年收走你二人记忆,也是无奈之举,否则怕你二人识破仙缘,若是把持得住,一个做神仙一个做罗汉,也就罢了。若是把持不住,又凑在一起,必定不得善终,不可两存。你俩没了记忆,眼前生出歧缘障,也是为了保护你们,可这……”
青华乍然听到“歧缘障”三个字,瞬间张目结舌,哑口无言,竟是坐都坐不住了。只见他腾身而起,心里只骂自己蠢笨——当日他视而不见,就是金雕为他破了歧缘障。而越鸟在妙严宫一年有余,他竟然没想起来越鸟也有歧缘障在眼前!
“尊者言下之意!是越儿有歧缘障,不会与本座生情吗?”青华急急问道
“……所谓歧缘障,就是见而不识,查而不觉,充耳不闻,思而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