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难道足以成为一个疑问?”莫尔斯说。“我以为你还记得你不是在奥林匹亚诞生的。”
他听见佩图拉博很小声地讲了些并不粗野的难听话,这叫他脸上的笑容始终不曾离去。
“你至少给我一点提示!”
佩图拉博想问莫尔斯的过去会不会找到他,接着他意识到他其实并不知道莫尔斯的真名。
“那墙是碧玉造的。”他继续说,“城墙的根基用宝石修饰。第一根基是碧玉。二是蓝宝石。三是绿玛瑙。四是绿宝石。五是红玛瑙。六是红宝石。七是黄璧玺。八是水苍玉。九是红璧玺。十是翡翠。十一是紫玛瑙。十二是紫晶。十二门是十二珍珠,城内的街道是精金,像明透的玻璃。”
“我明日就去要其他图书馆的通行证。”佩图拉博不愉快地说,“你要帮我搬运两边的图书。”
莫尔斯揽住他的肩,他忽而就不再做那流血般疼痛的梦。
他跃进顶层,席地而坐,背靠着楼里的钟。
“这就是你与僭主说,你要来看科技类图书的后果。”莫尔斯评价。
莫尔斯并不有意等待佩图拉博,他知道男孩追得上。
“好孩子要学会自力更生。”莫尔斯说,“就比如我,自力更生地非法闯入洛科斯图书馆,并不算借你的证件。”
“哪儿生的出你这种人!”
佩图拉博晃了晃脑袋,对莫尔斯的拒绝适应良好。“那你总是在我眼前摇来转去,可图书馆的通行证是我与僭主换来的,你怎么能一点不付出就借我的权限。”
莫尔斯如歌唱般念诵着灾祸的降临,比起无情,倒不如形容为一类慨叹。
莫尔斯在建筑边缘驻足,估算距离后,他向前跃起,跨过小小的一段距离,攀上邻近的一座尖塔。没有动用任何灵能,他的手指精确而有效地嵌在砖石的缝隙间,以极高的效率向上行动。
“自己推导?”莫尔斯回忆道,“去艺术家的透视计算工具书里找一找,也许伱能更快地寻得一些前人的智慧。”
不一会儿,佩图拉博也气喘吁吁地上到这里,没有大打出手就是他最后的理智。他要将莫尔斯从地上拽起来,莫尔斯邀他坐下。
“你教的等价对换。”佩图拉博骄傲地说着,把怀里的文献往上抬一抬,抱得更紧。“或者你直接教我一些我要的内容。洛科斯图书馆的整理糟糕堪比腐烂的鱼,各种资料都乱作一团,混在一起。”
“我解读了一些文献,有些文献里说,我们见到的太阳与星星都是一类的东西。太阳也是一颗晨星,而月亮不是。”佩图拉博说。
他转身靠在铁的书架上,仰头透过屋顶小小的天窗,往外面的夜空里去看。那些明亮的星闪耀着恒久的光芒,令夜色也如透明般地亮。
“大概是启示的经录。”
“你要看吗?”
“现在呢?”
“奥林匹亚的谜题唯沉睡在三地,一是图书馆里,二是月轮之上,三是星河彼岸。”莫尔斯在寂静的夜里说,“我也许不该告诉你这些,但我已与你讲过太多事。”
“以前还有一个吧。”
“你又开我玩笑,莫尔斯。”佩图拉博说,感觉脸上有些火辣,“这世上根本没有那样的城市,你干什么与我胡言乱语。”
“你的美梦令人着迷。”
“还没有。”佩图拉博摇头,“我正在推导公式。”
他抬起头来,一反平常的漫不经心,虽是念着神圣的词句,身上却发着冷的敌意。
佩图拉博仰视天窗,“哪儿?”
佩图拉博同他一块儿望向那十分遥远的事物,在茫茫的天里面见到一个尤其大的圆。那圆反着恒星的光,将太阳的生命夺取了一部分,存储在它自己的身体里,在夜来临时,它便成了太阳生命的延续。
“那你……”他考虑着该说些什么,比较每个问题可能造成的影响。
顺着旋转攀升的阶梯,他穿过二层,然后到三层,接着将梯子架在天窗下方,推开窗站到了屋顶上。当他做完这一切时,佩图拉博正勉勉强强在光滑过度的瓦片间找到平衡,生气地瞪他:“你搞什么?”
“我当然能自己破译,”佩图拉博说,“但我不懂他们为什么要放任这些知识失传。”
“你绝对已知晓这个词了,孩子。奥林匹亚的每个人都知晓它。一种颜色,一个名词。”
莫尔斯发出的笑声令整座空荡的图书馆里传来回响。纸卷从他手里飞出,飘到他暂且用来搁置物品的藤椅中。
“谁讲的?”
“啊?这又是什么谜题?”
“因为白日已同往事一样地逝去。”莫尔斯笑了笑,“好吧,答案是,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莫尔斯说,“我离开很久。”
他迈开脚步,从书库的走廊里穿梭,找见向上旋转的铁台阶,手搭着栏杆往上轻快地小跑,黑袍如展翼般在身后起伏。
他静静体悟了一会儿,忽然若有所思地讲,“天要亮了。”
月光从乌云的裂隙里来,照在他上方的楼里。
佩图拉博在心里算了算时候,按着奥林匹亚的时日节律与星象运转,他极快得出了结论:“还有三十八分钟。”
莫尔斯放松姿态,按着脉搏的节拍去掐心中的秒表。“还来得及享受夜风,孩子。”
一些林间的雀鸟正要苏醒,它们从眼下的沉睡城邦与寥廓山林之景里窜出,在渐亮的灰黑天幕里旋转着,羽毛闪射出梦影般彩色的光。
他穷极无聊,用指关节敲了敲背后的钟,一声细小的金石之音旋绕着荡开,向钟楼下的世界里去。仅仅敲了一下,他便停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