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演疑惑地侧头。

“你加入常春之后，要完成这一项没有人能完成的任务。到现在你应该也猜到了，我护送你的情报全部早就提前被泄露出去，敌人才能提前埋伏。”

“是的，常春内部有敌人奸细。你要做的任务，就是找出隐藏在常春内部的奸细。”

“你将没有战友，没有同志，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你应得的一切。你不能相信普通人，甚至也不能相信常春的所有研究员。”

七彩的烟，沿山尖远去。

“这是一个没人能完成的任务，没有任何报酬的任务，没有任何援助的任务。你可以不接受，我只能删去你的这些记忆，看着人类文明走向覆灭。”

“你我，就是送葬人类文明的最后之人。”

常春内部的问题已经无法忽视。对方明目张胆截杀张演这种新人，就是为了断掉常春内部可信任的新鲜血液，腐化常春。

张演是今日才知道这一切的完全新人，但他预知未来的表现，还有复活梦龙的想象力都卓越非凡。

一个哑巴，就更不会言多必失。虽然梦龙不知道张演已经逐渐可以说话了。

初见就从龙卷风虫群中保命的人，不论天赋潜力还是智力武力，都达到极高水准。

他梦龙第一次入这行的时候，身旁全是导师，绝对安全下只是看了一眼，还是被3米高浑身眼睛的深渊邪蛛吓得昏了过去。

如果张演不能胜任这个任务，那就没有其他人了。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查出内奸的任务本该是由梦龙自己来完成，但他发现他根本什么也查不到。

梦龙是老牌研究员，他的资料恐怕早就被敌人查的一清二楚。他会怎么查，查什么，对方早就有所防备。

只有清流入混水，方见湖底鱼几只。

敌人不会料到，梦龙敢把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只见过一面的张演。

梦龙知道他可能要求这个青年太多了，但他也别无选择。常春一天查不出奸细，人类文明就一天岌岌可危。

七彩烟逆流而回，再度拼成雪茄。

“你考虑吧。这根烟燃尽之前，给我答复……”

张演拿起自己胸前带着焦痕的写字板，擦掉内容写了起来。

歪曲的字，是“人类文明毁灭，我妈呢？”

梦龙看罢只叹息。

“很抱歉。如果你愿意加入，请在这份文件上签字，我才能回答。如果不愿意，那么很抱歉，我不能回答。”

张演盯着梦龙两颊上七彩的龙鳞和他手中黑纸白字的文件，看了很久。

这是一份3级人类文明保护协议，内容很简单，但其中的含义基本上等于卖身契。

你是否自我认知为人类？你是否愿意在发生一切可能或不可能的战争时坚定不移地站在人类阵营？

你是否愿意献上一切幸福，自由，权利，美好，随时准备守护人类文明？

你是否愿意抛弃身体，抛弃精神，不择一切手段保护人类文明？

张演在笑。

保护人类文明？没兴趣。

钱？很有兴趣！

2119年4月6（抹去）5日，上午十点。

放着一个莫名其妙惊悚造型巨型稻草人的暗室内，黑得简直什么也看不清。

这不是普通的暗室，整个常春只有四个人有权限进入这里。

围着那抽象艺术般的巨型稻草人，有一圈圆环状的办公桌。

四个椅子，三个人。

不能说是三个人，因为给任何一个神志清醒智力合格的人来看，那三个生物都不能说是百分之百的人类。

有一个很早就提出的悖论，来解释这个现象，它叫做忒修斯之船（The Ship of Theseus）。

如果一艘船在出海的时候底部受到损伤，回到港口后更换了新的船舱，并不断重复出海，不同部位不断受到损伤，不断更换新的部分，那么。

当这艘船所有部分全部都被更换一遍的时候，它还是曾经的那艘船吗？

当人类换上金属义体，并不断替换掉肉体羸弱的部分，当全部替换完成后。

那个物种，还能被称之为人类吗？

而此刻坐着的那三个生物，仅从外观来看很难判断是不是百分之百的人类。

其中一个看不清模样，全身都裹在黑暗般的大衣之中，从形状来看接近人形。

他的声音非常尖锐。

“超重击（Superheavyshot）呢！？什么时候了，他还在缺席！”

另一个穿着道袍图案袈裟的无头人，双掌合十。

“未来将来，将来未来。”

第三人从背后看起来是最接近人形的一个，像是穿着传教士领西装的老绅士。

从正面看，却令人毛骨悚然。

他的身体完全由金属机械构成，仿生的线路如同血液般在半透明的身躯内闪烁，两颗凸起的电子眼球如摄像头般鬼祟移动变焦。

机械神父五根机械手指，夹着一本《圣经》。

“这一切都是他的意志。”

最先说话的那黑影露出风衣下掩藏的眼睛，再次开口：“子午锁被破坏掉一部分，造成不小的时间混乱。我已经将原本时间线的内容记录下来，找到罪魁祸首。”

那是一道如巨大伤痕般的眼睛，贯穿整个面部。

黑影代号永恒眼（Timekeepereye），拥有时间神力。

“如是此也。”

无头佛道代号过去身（Pastmyself），拥有因果神力。

“那么罪人当受审判。”

机械神父代号父魔神（Fathergodmaery），拥有创造神力。

永恒眼再次转动眼珠，就仿佛那缝隙里的眼球不属于他一样。

“你以为那么简单？子午锁这次并不是被敌人或者时间管理局或者残秋破坏的，是我们的一个学员干的。”

过去身声调扬起，似乎是来了兴趣。

“原来如此。有因有果，如此一来何不谓可塑之才？”

“木偶也是这样想。34658的潜力非凡，借阶便能强行击溃我常春九大神器之一的子午锁，并硬生生从时间线里剪下一天。”

“当真？他是谁的神使？”

永恒眼这次一反常态沉默片刻，才答道。

“他是‘那个女神’选中的人。”

哪个女神？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女神从来不掩饰自己。

就连某些处在农耕社会的保护区里，都有放着她像的庙。

“你确定那个女神是站在我们这边？”

永恒眼摇头。

“真相从来没有立场。不过她的神使，倒是可以为我所用。”

“如此甚好。”

过去身掐着佛珠，转向父魔神。

“你说如何？”

“罪人，也可以被净化。”

“很好，那么对34658的处罚将取消，该让木偶尽力培养他，以求未来。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

永恒眼转动。

“就在这一次时间线变动之后，我看不清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