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都御史崔呈秀可不是随便来的,他是带着皇帝旨意,魏忠贤的嘱托,是正儿八经的钦差大臣,匆匆来到了陈州,见到了魏良卿。
“那个老崔啊,这块的事情我处置就行了,用不着你过来。”
崔呈秀直接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你当我愿意大老远跑来啊?侯执蒲是太常寺卿,朝中重臣,他两个儿子,一个在科道,一个在翰林……如果我不来,你能办得了他吗?有什么罪证,你赶快交上来吧,我替你料理。”
魏良卿翻了翻眼皮,喃喃道:“这个还在查证。”
“什么?”崔呈秀大惊,“我说宁国公啊,你在书信里面说得那么热闹,又是敛财,又是勾结匪类,鱼肉乡里,霸占田亩,还怂恿流民,图谋不轨……就差说侯家要扯旗造反了!这些事情,你不会是自己说着热闹,没有什么证据吧?”
“当然有证据!”魏良卿争辩道。
“那证据呢?”
“证据……不在我这里。”
“那在哪?”崔呈秀气愤不已,“我可提醒你,如果这事你胡说八道,办不成铁案,让你叔父白高兴一场,到时候可没人能救你!”
魏良卿此刻也有点手足无措,他只想着弄出点动静,讨好魏忠贤,却没有想到,眼下是阉党和东林的决死时刻。
去岁天启五年,魏忠贤以霹雳手段,处死了杨涟左光斗等人,算是赢得了朝中争夺的初步胜利,紧随其后,就四处追杀东林党,结果好巧不巧,应天巡抚毛一鹭在苏州丢了个大人。
抓捕周顺昌的时候,锦衣卫四处逃窜,堂堂巡抚,躲在茅房逃生。
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老魏好容易树立起来的威风,一下子打没了大半。
你让九千岁情何以堪?
魏忠贤以宦官之身,执掌大权,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唯有以猛服人,才能勉强保证上下通畅,结果苏州一败,元气大伤,让人看透了老魏的底牌,暴露了他的底细。
徒有其表,败絮其中。
毫无疑问,这会鼓励那些隐藏在各处的东林党人,奋起反击。
甚至阉党内部,也会人心浮动,大家伙会冒出一个很不好的念头:九千岁究竟行不行?
“宁国公,我们都是魏公公的心腹,没必要瞒着什么……这一次魏公公特别嘱咐我,就要拿侯家开刀,把咱们丢的面子找回来。要告诉天下人,魏公公行!说一不二,别起什么歪心思!”
魏良卿听得目瞪口呆,浑身都有点哆嗦了,“我说老崔啊,当真这么紧要?”
崔呈秀气笑了,“要是不紧要,我大老远跑过来干什么?”崔呈秀不耐烦道:“行了,有什么牛黄狗宝,你都端上来吧!”
魏良卿愣了片刻,突然一跃而起,二话不说,就往外面跑。
崔呈秀还以为他犯病了,不由得惊愕地看向谭老七。
“怎么回事?”
谭老七倒是能猜得出来,“那个……宁国公去找证据了。”
“证据?现在找来得及吗?”崔呈秀眼珠子瞪得老大。
谭七爷只能赔笑道:“来得及,来得及,请崔大人放心,放心啊!”
“你们这样,让我怎么放心?”崔呈秀急得抓耳挠腮,却也没有办法。
而在另一边,魏良卿气喘吁吁,跑到了许默的户房,发现许默正在摆弄卷宗,他一把就拉住了许默的胳膊。
“兄弟!大哥!我的祖宗啊!”
许默被他吓得不轻,咱别乱叫啊,你这么弄,魏公公都成我孙子了。
“宁国公,发生什么事了?你先别着急,咱们慢慢说。”
魏良卿摇头,“慢不了,我跟你说啊,如果办不了侯家,我就完了,我叔叔也完了,我现在的一条命,都押在了你的身上。你可不能害我啊!”
许默愣了片刻,突然一笑,“宁国公过虑了,卑职也不会拿自己的生死开玩笑。”
说这话,许默将手按在了一摞卷宗上面。
“这是一桩灭村大案的卷宗,涉及到了七十余口人命。就是张芳纯和褚太初做的。”许默笑道。
“张芳纯?就是那个侯家的手下?”魏良卿咧嘴道:“这事要是跟侯家人做的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