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狗不是后世的奶油小生。羌人孩子没有所谓的童年,一出生就在与死亡面对面对抗,抱个木箱子跟奶油小生抱枕头似的。
刘序简单地吃了一些。阿狗协助着准备好了大缸、麦秆、黄泥水,找了一个上大下小的瓦溜,按照那个老太太的水淋法子,两个人忙活了一个时辰,在阿狗的尖叫声中,瓦溜中肉眼可见地出现了一层白糖。
白糖晶莹细碎,如盐似雪,刘序用勺子刮出来一些,自己尝了尝,剩下的全给了阿狗。
“味道跟后世一样。多亏了当初的扶贫驻队生活,多亏了那个老太太。”
刘序长舒一口气,在心中暗自庆幸。虽说自己也是读过《天工开物》的,但是从说明书到具体实操,还是差着千里万里。
做出来的第一桶白糖,阿狗虔诚地倒在准备好的土纸上,一向沉稳谨慎的他忍不住说:“大人,你真是巫师。这是只有巫师才能做到的。”
到了残月西悬,繁星满天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做出来了三桶白糖,第四桶白糖还在瓦溜里提纯。
天还不算迟,不过是后世的十九点多。刘序的生物钟还没有调整过来,怎么说还能再干三个小时。
阿狗也是非常兴奋,感觉自己比李傕要幸福得多,能够时时陪在巫师的身边,一起把平凡的东西点化成为神奇。
自己一个羌人少年,何德何能?连自己的第二次性命都是刘序给的,跟着县丞大人就没有成不了的事情。
“阿狗,再拿来一篮子鸡蛋来!”
刘序打发阿狗去取鸡蛋,自己回想着老太太制作冰糖的法子,把阿狗准备好的棉线条系在竹签上。竹签横在小木桶上,棉线条悬垂挂在小桶子里。
他准备做一些冰糖。
同样是糖,冰糖晶莹的外观,比白砂糖更有视觉冲击力,卖相更佳。
鸡蛋是在鸡窝里现取的,幸好还够用。阿狗送来鸡蛋时,白糖已经在锅里溶解了。加入鸡蛋清澄清后,去除浮渣,刘序小心翼翼地用木勺舀起糊状的汤汁,沿着密密麻麻的棉线条向下倾注。
这个过程是缓慢的,两个人交替着来,入夜不久的祖厉县已经是非常安静的,当锅里所有的白糖汁全部浇完,精力旺盛的阿狗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而刘序依然神采奕奕。
“阿狗,你先睡吧,我去县寺里一趟。”
两个人把白糖和浇了白糖汁的小木桶放在了阁楼里,走出后院时,刘序说。
“大人,我要陪着你。我还可以坚持。”
阿狗走到水缸边,用马勺舀了一些冷水,泼在自己的脸上,打了个激灵,神情又亢奋起来了。
“刘羌,你是好样的。兄弟我要带着你一起干大事,你有干大事的坚韧。”
阿狗腼腆一笑。
两个人出了角门,东阳街已经是一片空旷,那些白天的饥民不知躲到哪里去了,都成了黑夜的一部分。
祖厉县城不大,刘序准备步行去县寺,刚迈入清凉街,只见醉春楼的灯火还亮着,倒影在地上的一坑脏水里。
醉春楼是祖厉县唯一的妓院,张绣的大黑马就拴在门前的拴马桩上,潇洒地甩着尾巴玩。
还不等刘序走到醉春楼门口,就见一个五彩炫目的小球,蹦蹦跳跳地向着自己弹来。
“做兄弟的,你怎么一整天都不见我啊?”
醉春楼的一扇窗户打开了,窗口坐着的少年,便是张绣。一身白衣,感觉自己很帅气的样子。
刘序把五彩弹力球接在手里,绳子的一端套在手指上,笑着说:
“本巫师今天闭关。给家奴们说了,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接待。”
张绣从窗户上翻出来,站在窗外的过道里,靠着栏杆大叫大嚷:
“听说李将军拜你为师了。祖厉县真是闹鬼了,这么邪门的事情都会发生。不过你别拿架子,序儿,我找你可是有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