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谋深算,这家伙终于要回了。
他待在祖厉县七天,见证了鹯阴县和金城郡送来的粮食粗布,见证了大水车的诞生,拿到了冰糖的两分利润。
美中不足之处,就是差点儿饿死了。
怪谁呢?他自己就是高明的厨子,却总是想着吃刘序做的饭,不肯亲自下厨。说到底,撇开口味被刘序惯得刁了之外,身上还是多少有些凉州豪强子弟的纨绔。
刘序下了马,将马缰绳递到一个家奴手中。他看见远处的后角门附近,站着很多的骡马。
冯腿腿立刻说道:“愿赌服输,那是武威郡督军从事送来的。祁连山一带多年都是大丰收,可他送的麦子不够饱满,勉强看得过眼。粗布并不是上等的,只是中品。”
“我知道了。那就单独存放,别跟好的混在一起。”
武威郡督军从事仗着自己是直接上司,难免会有些输得不甘心,能送来就已经不错了。
河滩上的百姓们,平常都是吃野菜草根的,吃一点差一些的麦子,并不算受苦,刘序自己都能吃得下去。
这么看来,就只有凉州从事韩遂的东西没有送来。不过,凉州韩家信誉第一,并不会赖账。再说了,刘序将会接手韩遂设在祖厉县的产业,担任总管。
韩遂的意思,一定是让刘序直接在祖厉县的韩氏仓库中搬运。只要账目清楚,并不费事。
“哈哈!刘县丞,你将来是要成神的啊,可得保佑我老人家啊!”
住在对门的张济家远房老婆子,上次吃坏了肚子,几天不见,终于又出来晒太阳了。
这种年事已高的街坊,刘序还真有些忌惮。他依旧是拱了拱手,说:“老人家错爱了。我就是个县寺小吏啊。”
“不,西门豹才救了几个人,早就成了神。你救了五千多人,怎么不成神?我听说,你今天动了河神。张家坞堡算个啥,迟早被你扳倒……”老太婆一张豁牙大嘴,可是什么都敢说。
“打住,打住!”刘序连忙走到跟前,低声说,“张家奶啊,张济是我大哥的朋友,张绣是我兄弟。可不敢乱说啊!”
老婆子却是白了刘序一眼,也悄声说:“好啊,那你给张家奶说,原本你靠着张家坞堡能活得好好的,为啥要招一河滩的饥民?”
“他们穷得活不下去了。我看不过去。张家奶,这是行善啊!”
老婆子戳了刘序一指头,做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鼓励道:“张家奶我是在关中见过世面的。那河滩上的百姓,都是你的人了,肯为你卖命呢。你这是在挖张家坞堡的墙角呢。好好干,我给谁都不说,给我孙子都不说。”
“呵呵!”刘序只好苦笑一声,“张家奶,这祖厉县,还是张家的祖厉县。你想多了!”
“是吗?我什么也不知道。”老太婆竟然慈祥地笑了起来。
你老人家还是别慈祥的好,把本色拿出来的好。
进了府门,随着身后传来沉重的关门声,刘序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对面这个老婆子,可是真叫人捉摸不透。她是张家的叛徒,还是一个刺探情报的间谍?
按说,她们全家都是靠着张济吃喝的,只不过没有住进张家坞堡,但这老婆子却从来没有说过张济的好话。
到了每年大年初一,张济总是一年不落地派张绣上门拜年,手里还提着礼物。
细数起来,是八竿子才能打着的远亲。据说,老婆子的这一支张家是战国时代随白起出兵,靠军功住在了关中。又是因为家道凋零,大汉朝的关中一带近年来灾害频繁,老婆子才抱着族谱投奔了故土。
刘序不可能在老婆子面前露出任何端倪。从目前来说,他只是憎恨张济拿大哥刘隽当官奴使唤,还达不到扳倒的程度,也没有这么想过。
到了第二进院子,柳氏准备好洗脸水,刘序擦洗了在河边沾染的泥巴,也换了鞋子。阿狗已经拴好了马,便一起走过来洗了。
这种主奴在一个盆子里洗脸的风尚,只有刘府有。
柳氏和冯腿腿夫妇,正在艰难地学习着,也在自觉地降低他俩在其他家奴面前的身段,尽量平易近人一些。
“大人如果不累的话,一起去看看后园子的工程?”阿狗放下毛巾,精神抖擞地说。
也是,这几天刘序一直泡在河边,对家中后园子里的工程只做个指导,丢给了一些图纸,还是阿狗在亲自督促。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