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立刻塞了二钱碎银,并朝府衙门子拱拱手,微微一笑,混个脸熟,有点轻车熟路的感觉。
因为姻亲的关系,以往晏子宾来访,他的投帖随从可不会如楚云这般懂事,从来没使过银子,故府衙门子自然对楚云留有良好印象。
时间不长,府衙门子气喘吁吁地小跑回来:“我家府尊有请亲家翁。”
“小哥稍候。”
说着,楚云转身快步走下府衙门前台阶,来到绿呢小轿窗帘旁。
“堂翁,张府尊有请。”
轿夫轻轻撩起轿帘,晏子宾俯身走出,抬头看了看府衙两旁悬挂的“张”字灯笼,又看了看高悬的匾额“延安府衙”,目光中流露出向往之色。
旋即收回目光,轻声吩咐:“今夜,本县怕是要留宿府衙了,尔等寻间客栈暂住一晚,明晨再来接本县返县。”
“街角有间客栈名曰‘鸿运’,卑职等便在那里暂住,堂翁若有吩咐,随时可差人传话。”
晏子宾满意地点点头:“便依楚贤侄。”
话毕,晏子宾便在府衙门子的引路下,从府衙侧门入衙而去。
府衙后院书房外,透过窗棂,借着房内的烛光,晏子宾见张辇手捧书卷,却是眉头略锁,似有心事。
“下去吧,本县自行入内便是。”
摆手打发了府衙门子,晏子宾轻撩门帘,步入书房:“张府尊,下官叨扰了。”
张辇放下手中书卷,抬头起身,已是如沐春风:“晏兄,不必多礼,可是为战报而来?”
于书案前两张雕花镂空木椅中,二人依次坐下,椅间茶几上放着两盏新沏的热茶,张辇端起手边茶盏,伸手示意晏子宾自便。
“老家送来的明前龙井,晏兄尝尝。”
赶路多时,晏子宾确是渴极了,他含蓄地抿了一口,稍解口渴,而后取出一本蓝皮精装线书,封面上端正写着“晏氏米脂记”,恭敬呈上。
笑道:“下官在米脂任上已有三年,治县颇有些心得,遂成此书,还望张府尊不吝赐教。”
明代甚是流行赠送书帕,时至晚明,赠送书帕已成为行贿上官的一种常见方式,美其名曰“书帕金”。
张辇匆匆翻看,见有庄票面值纹银一千五百两,笑道:
“本府已向朝廷举荐晏兄升任葭州知州,杨制台对晏兄之战功甚为满意,尤其是招抚得宜,亦愿联名保举。”
“多谢张府尊抬爱,不知下官保举的米脂巡检,能否获准?”
“宋兵垣乃本府同年,已然打过招呼了,杨制台亦是惜才之人,一个百户武职估摸着是少不得的,米脂巡检亦可期矣。”
兵垣是兵科给事中的别称,时任兵科给事中宋鸣梧,负有辅佐崇祯帝处理戎政、监察兵部之责,自然能在撤换米脂巡检一事上说得上话。
晏子宾会心一笑,随即取出行前拟的一封奏疏,转而故作愤慨:
“本县巡检司王巡检,得知下官弹劾他怯阵避战,竟然丧心病狂地勾结本县艾举人私通流贼,欲置下官于死地!
这是事情的来龙去脉,请张府尊过目。”
官员通贼尚属未有之事,竟然于治下首开先河,张辇神色忽凝,接过奏疏,认真地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