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初兄酒醉啦!”
被称作文初兄的青年笑得愈加的肆意张狂。
等笑到没了力气后,声音渐渐的化作了悲鸣。
擦去眼角边因用力过度而溢出的眼泪。
声音变的婉转哀鸣,似有千万委屈藏于胸中。
“登高欲穷千里目,愁云低锁江南路。”
“鸿书不达雁无至,借酒空作悲愁词。”
“回首西山月又斜,湖舟渔船皆难渡。”
“江山沦丧志难申,纶巾青袍换头颅。”
声音期期艾艾,道不尽的郁闷悲愁,汉人本就是纶巾青袍。
如今只能换成金钱鼠尾来苟全性命。
民间更是鸿雁不准传书,舟船不准渡人。
越想越觉得悲凉,手中酒坛砸落在地,拿起桌上割肉的小刀,拽过脑后的鼠尾。
众人皆是一片惊呼,好友更是忙不迭的伸手阻止。
发丝飘落间,青年仿佛是泄去了心中块垒。
仰天狂笑不止。
众人见此也纷纷抹泪,比起平民百姓,清廷对这些文人还算的上礼遇,但是终究做了亡国之奴,谁又能心中通透。
在内堂门口已经站立半晌的卢传廷见此情景,也莫名感到了一丝欣慰。
轻轻鼓掌走入堂中。
众人见是小督爷返回,都收了娇作之态,纷纷见礼。
卢传廷各自回礼,走到上首。
“文初兄莫要悲伤。”
然后转向众人,严肃的说道。
“如果诸位觉得这个国家不好,便去改变它,如果觉得当官的不好呢,便努力得考取功名,争取做个好官,如果觉得这个国家的人民愚昧无知,便让自己成为无所不知的那个人,然后去改变身边的人。”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春蚕至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众人闻言心中升起澎湃的爱国情操。一时间很多人眼泪都忍不住夺眶而出!
卢传廷的声音依旧慷慨激昂。
“天下英才出我辈,定国安邦指望谁。”
“百折不挠轻谈笑,不枉人间来一回。”
“民有怨怼之心,士有亡国之恨,清廷长不了的!”
“胡子中山狼。”
“得志休猖狂。”
“汉家军所至。”
“一载赴黄粱!”
说完后弯腰九十度,双手拱起,深深一礼。
“传廷拜托诸位,汉家军拜托诸位,天下黎民苍生拜托诸位了。”
众文士齐齐表情一肃,纷纷大礼回敬。
下首的顾炎武眼中更是异彩连连。
主公弱冠之龄便如此出类拔萃,我辈幸甚、百姓幸甚、天下幸甚!
喧嚣至半夜,安排众人归宿衙中。
只余顾炎武一人端坐于下首,眼眸含笑的看着卢传廷。
卢传廷不由腹诽,小爷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你也不用这样盯着我吧,容易让人误会的好吧。
等最后一人离去后,顾炎武才缓缓开口。
“主公用一场酒宴便尽收江南士子之心,称之为人杰也不过分。”
卢传廷微笑不语。
“如今江南尚有清兵50余万,不知主公接下来有何打算?”
卢传廷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跟一个治学之人去谈论兵事,岂不是脑子瓦特了。
思宗皇帝朱由检就总是犯这种错误。
于是顾左右而言他。
“宁人兄是昆山人氏。”
“是的。世世代代皆住昆山。”
“哦,苏州地区人杰地灵,不知道宁人兄家乡还有多少俊杰之士。可否修书一封,将他们统统招来。”
“主公有令,宁人自当竭力为之。”
从挎包里掏出一本治学纲领,将他递给顾炎武。
“这是我新编的治学之策,宁人兄请过目。”
顾炎武依言翻开,入目全是简化字。
顾炎武文学功底了得,又常常挥毫泼墨。
自然没有当初陈世忠那样的窘迫。
只是有些好奇,于是问道。
“主公书写为何用的都是简化字。”
卢传廷笑着说道。
“这便是我推行全民教育的法宝。”
“哦!”
顾炎武低眉沉思一会,突然眼睛大亮。
“对啊,为什么以前没人想到,这于学习而言,岂不是事半功倍。”
“不是没人想到,是不想推行罢了,怕老百姓夺了读书人的饭碗,更怕被夺了江山。”
“还是主公看的通透,炎武受教了。”
“明日起你便择地开设学堂如何,我部全部使用的简化字,所以先期教授的课程便是让这些士子文人学会如何使用简化字。”
“是。”
顾炎武回答之后翻开治学纲领细细研读,卢传廷也在内堂的办公桌上处理一些公务,编写一些教材。
治学纲领上的第一步是推行简化字,其中都有明确的章程,对待什么样的人群施用的是什么办法,都写的清清楚楚。
然后便是第二步,积累了一定的师资力量后开始全面扫盲。所有四十岁以下的子民全部都要接受再教育。
如农村里因为工作繁重的缘故,便组织教导小组下乡开办夜校等方法。如何开展工作,如何操作都写的明明白白。
顾炎武越看越是心惊,这于一城一县之地而言自然是轻轻松松,但是要想推广至全国,可想而知其中的工作量是多么庞大。
而且地方上各式各样的突发状况,群众冲突怎么处理,纲领中也逐个举例说明。
看到这,顾炎武才知道自己小看了卢传廷,他对于民生百姓的认知,几乎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莫不是主公真是神仙下凡,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怎么能对平民百姓有如此深刻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