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向阎应元请命的是萧风霆,只见他大步进入县衙中,一个标准的军礼后,便张开沙哑的喉咙说道。
“请军师允许我杀上沙洲,将这些王八蛋就地处决。”
阎应元抬起头看看他,笑着问道。
“你准备怎么办,杀了他们吗?”
萧风霆撕扯着喉咙说话,这是被气到上了火。
“这些王八蛋不该杀吗?”
阎应元低下头继续整理他的公文,淡淡的说道。
“该不该杀是王法说了算,不是你我能说了算的。”
萧风霆问道。
“可是这天底下哪里还有王法?”
“没有王法便制定王法,怎么能依据好恶而杀人,那你和那些王八蛋有什么区别?”
“这!?”
一时被噎住,说话本来就不太利索的他,无言以对。
阎应元继续说道。
“如今天底下这么多军队,便是做不到克制自己,才致使天下混乱不堪,而身为一位带兵的大将,首先要考虑的便是大局,而不是像个二愣子一样的莽撞无知,主公命我培养你等,首先便要想清楚了,为什么打仗。是为了杀人吗?”
接着指了指下首的座位说道。
“坐下想,想不明白就不用带兵了,既然你那么喜欢杀人,以后打仗你便做个小卒,第一个冲锋。”
萧风霆缩了缩脖子,依言坐下。
半个时辰后,衙堂内坐了一排,连王公略也在其中。
俱都垂头丧气,像一群鹌鹑般缩着脖子。
处理完户籍名册田亩的阎应元抬起了头,大声喝道。
“都没有军务吗?回去边干边想,滚!”
众人如蒙大赦,抱头鼠窜。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无论沙洲上的清兵如何求饶叫喊,汉家军的战士都不理睬他们,若是有人敢下水泅渡,不是弓箭便是子弹,让刚刚下水的他们不得不爬上岸,而打湿的衣服则令他们更加的难熬。
人群中的李成栋喝着江水,嚼着生面,眼睛阴鸷,四处扫视,他这种人除非真的死了,不然绝不会放弃求生。
身边的一众亲信将清兵的枪杆箭杆收集起来,用布条扎成了一束束的。
不肯交出枪杆的,自然遭到一顿毒打,而对于有些实力的,则会好言相劝,毕竟这些人投降后并不会死,大部分新主子都会让他们继续效力。
所以后来还是将枪杆箭枝交给了他们,反正留着也没用。
几天工夫,居然凑出了一堆木杆,绑在一起,形似小舟。
楼船上的陈世忠,早注意到了清军之中这队异常活跃的人,放下手中望远镜,不由冷笑。
转回身,给坐在他对面的尼堪贝勒添上些热水,笑着说。
“贝勒爷是什么时候来的中原。”
尼堪弄不清楚面前的这位将军何意,只能尴尬的笑着说。
“回将军,年少时倒是随老汗来过几次,若说真正的定居中原,还是从顺治元年开始的。”
尼堪自然不好说崇祯年间便来劫掠过,只能如此回答,陈世忠抬首轻‘哦’了一声,接着说。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贝勒爷的称号应该是‘多罗贝勒’。那尼堪是你的本名吗?”
尼堪低首笑得有些伤感。
“是的,还是老汗取的,他说白山黑水、苦不堪言,希望我将来能做个汉人。”
‘尼堪’在满语中,意为‘汉人’,一个满清贵族,老努的亲孙,本名直白的叫做‘汉人’。这似乎有些奇怪,但其实很正常,一个民族缺乏自信时,便会仰慕比他更加高等先进的文明。
陈世忠点头,一开始听阎公说起时他还不信,如今亲自询问,自然是真的了。
“想来贝勒爷是认同我汉家文化的?”
“那是自然,我等所行所言皆是依从汉礼。”
陈世忠哈哈笑道。
“小爷说过,我华夏民族并不讲究血统,但是却非常的重视文化,只要认同我们的文化,便算是华夏民族的一员。”
尼堪闻言一愣,似懂非懂,陈世忠接着说。
“只有猫狗才会分贵贱,讲血统,所以我们认为,你们将人分成了三六九等,这样本身是有问题的,是民族分裂,是祸乱之源。”
这就有些深奥了,尼堪更是听不大懂,倒是侍立一旁的师爷问道。
“难道人不该分贵贱吗?”
陈世忠摇摇头,眼神有些朦胧迷茫,其实他也不太懂,但既然是小爷说的,想来不会有错。
“自是不该。我认为吧,至少民族之间不该有贵贱之分,你们把满、蒙、汉区分开来,即便用武力得到了天下,民族间的仇恨也会越来越难以调和,怎么会一直稳定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