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上元节将近,潭州城里比以往热闹许多。
砖铺的长街似一眼难望到头,不知究竟铺了多少青砖,更不知这砖自哪儿来,得使去多少银子。
两边望去,宅宅院院高低起伏,飞檐斗拱目不暇接。
游人如织真叫个喧嚣,往来流水好一个繁华。
货郎叫卖络绎不绝,摊贩忙活脚打脑壳。
这家店小二刚喊了句“欢迎您嘞”,那家掌柜的便笑了声“您可来了”。
忽有稚童三两成群,自身边欢笑奔过,身后便听得家中长辈高声叱喝。
又见得富贵人家的小娘子着襦裙、点花钿,淡抹胭脂,嫩美得仿佛能捏出水来。
小娘子这看看那瞧瞧,满眼俱是新奇,与身旁一众美婢娇笑打趣,莺莺燕燕如花入眼。
“驾!驾驾!”
更有鲜衣怒马远远而来,仓促擦身而过。
莫诳语瞥眼一瞧,那骑士似乎还是个男装丽人,身姿矫健浓眉大眼,飒爽非凡好不迷人。
而这繁华喧闹之中,两旁游人渐渐注意起这方。
但见得,贵公子赵功名牵马在前,美髯公章有余纵马在后。
此二位潭州百姓皆知的大官,眼下却都毕恭毕敬哄着马上那位。
马上那郎君,更是英武洒脱,直教街边小娘子驻足痴看,晃晃出神。
一时,或有宅院门开,或有亭台窗启。
不是这家小娘子羞怯怯来瞧,便是那家美妇人大咧咧来望。
倒教人好不适应。
莫诳语回头望了眼身后,队列如龙拉出长长一串人头。
有斩妖司武侯,有县令府文官,更有些莫诳语都不知打哪儿来的角色。
旁的不说,这赵功名至少懂得做足表面功夫。
无论是对自己,抑或对他人,赵功名都将面子礼数端得极高。
这豪奢排场无论放在谁身上,名声都是他的。
光这一点,他便比那李昭要好上太多。
只可惜……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愈是这般谦卑讨好,愈是让莫诳语心生芥蒂。
这般一个撕破脸的仇家,还愿笑脸相迎,甚至捧你吹你,那便要万分小心起来了。
各怀鬼胎的一段路,竟走了一炷香时间。
远远地,瞧见一座豪奢至极的宅子。
那宅子之规模,楼宇层叠之精妙,便是前世里,莫诳语也不曾见识过。
须知当今大夏,楼宇宅院尚是全木搭建,这般材质本就不好累加层叠。
这楼宇却是叠得精妙,又不觉臃肿,飞檐斗拱亭台楼阁,乍入眼来竟不知从何去看,仿佛哪哪儿都让人赞叹。
楼宇阔气的大门前,横起一块紫色漆底的牌匾,上书三字。
“香花楼”
赵功名遥遥一指,介绍道:“尊者且看,那便是香花楼,仿着长安城教坊所建,城中武将文人,定要来此香花楼豪饮一场,嫖宿整夜,才算是不白来这潭州哩!”
莫诳语不是很懂。
喝酒吃肉饱餐一顿还则罢了,嘴里总离不开“嫖宿”二字是怎生?
可转念一想,他又恍然。
念起前世里那大唐盛世,似这般春花秋水,倒也算“风雅”来着。
不去青楼沾些脂粉气,反倒落伍,难免遭人耻笑。
不一时,众人簇拥下,莫诳语来到香花楼牌匾下,翻身下了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