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明月高悬,轮廓已近圆满。
正月初十,上元节前。
外城西南,康欣坊。
今夜命案,非同小可。
雷曦赶到现场时,已有几位不良人守在那宅邸大门外。
奇也怪哉,案发现场是应好生保护,不可动乱分毫。
可这些个不良人,未免也躲得太远,直躲到院外来了。
且看几人脸色,也不大对劲,眼红唇白面无血色,仿佛一个个刚哕了秽物的酒蒙子。
雷曦上前亮了腰牌,“情况如何?受害者几人?命犯可有逮住?”
“禀……”上前这人刚拱起手,喉头一滚眼看又要吐,“禀班头,您还是自个儿进去瞧吧,小的已吐得说不出口了。”
话音刚落,雷曦身后有人接茬。
“血腥味很重,有粪便尿液的味道混着,里头场景想必惨不忍睹。”
雷曦回头一看,正是莫诳语。
“尊者,这寻常命案我等来侦查便好,可莫脏了您的鞋底。”
莫诳语提起被红布包裹的赤足,笑道:“无妨,我没穿鞋。”
“你带队,我在旁看着便是,不会弄乱现场的,且放宽心。”
雷曦话被堵死,踌躇半晌只得点头。
没法子,人家是火行尊者,县令来了也得客客气气的。
遂在前领队,带着一众不良人,向府邸门口走去。
刚推开大门,便是浓烈腥风迎面而来。
“呜哇~”顿时有人嘴如放闸,将刚下了肚的面面汤汤喷吐而出。
稍好些的,也是喉头滚动面色铁青,时不时翻个白眼,双腿软得打颤。
更有甚者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瞪大着眼出不来声。
但见得……
血似泼墨亦如水,潺流满地映朗月。
尸碎骨烂作肉毯,挂枝黏墙成点缀。
好端端一个景观秀美的前进院,已成地狱之景!
方才莫诳语还说“不会弄乱现场”。
可现在看来,忒难。
就当着门槛前,便是一具死相凄惨的尸首,脸上已没了五官,血肉模糊被利刃戳成了稀烂。
身上衣物撕得破碎,才从体型辨出是个女婢。
血泊洒满院门前,幸得门槛阻拦,否则已漫出府邸。
这女婢身上俨然已没得几分好肉,伤口深处依稀见骨,伤口浅处也是存许深的豁口。
哪里是害人性命?分明是欲肢解他人!
“妖类?”雷曦皱眉,下意识嘟囔。
“不是妖类,没得分毫妖气。”莫诳语沉眉道:“伤口外翻,深浅不一,是利器胡乱戳刺劈砍所致。”
“你瞧……”莫诳语指着那尸首心口,“胸脯下的脂肪外翻出来,看着碎烂,但破口平整,只可能是刀子一类的利刃所伤。”
“凶手定是使的利器,将刀子捅进心口,并胡乱搅动,直将里头心脏搅烂才粗暴地抽出利器。”
雷曦颇为意外,才晓得火行尊者也有这般敏捷的刑侦思维。
可她所知的火行尊者,似乎对此一窍不通来着?
正沉思中,莫诳语又看向院内。
残肢躺在血水里,断臂挂在树杈上,一应脏器在假山下的小池中浮沉。
便是屠宰场,也不见得有这般血腥。
因着现场太多尸体,无从下脚,眼下却连院门都进不去。
“啖狗肠,好生凶狠的命犯,这般杂乱的现场,偏生进不去,何以寻出凶手线索?”
雷曦骂了脏话,拳头捏得绷紧。
莫诳语又往里望,那府邸前的长廊上,尚有几处落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