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松开手，将手里的袋子放在茶几上，找到粥店的那个，取出里面的山药排骨粥，打开盖子后递给艾斯特，空着的另一只手先指了指粥，再指了指她，温和地说道：“你吃这个。”

他知道艾斯特听不懂，但他还是坚持说话。

因为她能听到声音，见他在说话，又见他用手做出的各种比划，少女就会意识到，他在努力尝试与她交流。

说话是为了让她安心。

而且，能传达想法的并非只有语言，语气也可以。

艾斯特有些迟疑地接过粥，乐正又递给她勺子，示范勺子的用法，还舀了一勺粥，吹了吹，示意粥有些烫。

事实上，在这件事上，他倒是做得有些多余了。

艾斯特所在的世界也是有勺子的。

将麦子进行粗加工制成麦粉（用现代人的眼光看，会觉得太过粗糙，难以称其为粉），放到碗中，加入热水调成麦糊，便是那个世界穷人们的主食。

因而，她是懂得用勺子的。

少女开始喝起了粥。

乐正忍不住仔细观察起她的表情来，他觉得在喝到粥的那一瞬间，艾斯特的眼睛好像亮了亮，表情似乎也有些开心，这让他莫名也感到有些开心。

但仔细一看，又好像没啥变化，似乎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另外，让乐正感到很无奈的是，少女那枯瘦的小手依旧紧抓着那块黑面包不肯放。

生活在这个和平稳定，发展迅速的国家，乐正并没有真正挨过饿，但他可以想象……好吧，没有挨过饿的人，大概是无法想象饿到极致是什么滋味的。

因而，哪怕他将一碗比那块面包好吃不知多少倍的排骨粥递给她，那块黑面包在她眼里依旧是宝物，是她仅有的食物，而且不是别人给她的，是属于她自己的。

乐正想了想，从袋子里拿出白煮蛋和酸奶，指了指这些东西，再指了指她，然后指了指她手里那块黑面包，最后指了指自己。

接着，他将白煮蛋和酸奶都推到艾斯特面前，然后朝她摊开手掌。

他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我想拿这些换你手上的面包。

艾斯特迟疑了下，缓缓伸出手，将一直攥着的黑面包轻轻放在乐正手上。

终于拿到这东西了。

乐正松了口气，可接下来该怎么处理呢？

将别人视作宝物的东西随手扔掉……大概是不太好的。

不，这根本不用多想吧？

肯定不好。

太失礼了，而且伤人自尊。

话说……自尊么？

乐正脑中闪过刚才艾斯特跪在地上的模样。

或许，就连她自己都认为自己卑微如尘土吧。

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倘若他将手里的面包当作垃圾扔掉，就相当于是把艾斯特仅剩的尊严都扔在了地上。

因为这是她仅有的珍贵之物。

乐正在心里叹了口气，费力地将面包掰下一块，放进嘴里咀嚼——真硬！

难怪刚才艾斯特沾水吃还吃得那么艰难……

而且还硌牙，感觉像混了木屑和碎石子。

说起来，貌似以前在哪听过，欧洲中世纪时期穷人吃的黑面包确实混了木屑和碎石子来着，家庭条件不错的才有资格混麸皮……

唉，还有股馊味……

虽然在心里不断吐槽，但乐正并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而是很平静地吃着。

他甚至没有去拿瓶饮料帮助自己下咽，就那样一点一点，将手里的黑面包全部吃了下去。

怎么说呢，希望过会儿不要拉肚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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