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毓直往身旁的沈固辞怀中钻,嚷嚷道:“爹爹,我不要出去!我怕雷声。”
沈固辞短暂沉默几息后,看着沈烟寒问:“你有何事同我说?”
这是要她当着余下三人面说话的意思。
望着这性格本身顽固,偏偏一遇沈毓撒娇就耳根子极软的父亲,沈烟寒心中更寒,冷声道:“关于我娘的私事,请爹爹移步去书房。”
一听关乎齐蕴,再见到沈烟寒暗含锋芒的双眼,沈固辞遂点了点头,同沈烟寒去了书房。
目送走沈固辞出门的背影,温蓉坐回桌边,往沈毓口中又塞了一颗糖果子,心头若有所思。
沈慧收起脸上温婉的笑,讽刺道:“衣裳都湿成那样,里头都瞧得清清楚楚的,居然还在人前晃荡,果真是一脉相承的不要脸!”
沈慧背后对沈烟寒说如此刻薄的话,盖因她和沈烟寒之间显而易见的差异,使她心中嫉妒到发狂。
就比方从外貌而言,沈烟寒就很会长,得的皆是父母的优点,明眸皓齿,娥眉青黛,身形出挑。她自个是清丽挂的长相,便是有心与沈烟寒比,先天条件在此,也很是勉强。
这也就罢了,偏巧沈烟寒人还机灵,同样学的学问,沈烟寒很容易就融会贯通,而她只能凭勤去补拙,私底下要下很多苦功夫,才能在爹爹跟前展示出她不比沈烟寒差的形象。
加之沈烟寒的气质与她的名字截然相反,不止不寒,反倒很有几分像那曹子建笔下的宓妃,皎若太阳升朝霞,自带光芒。但凡两姊妹同时出现,不论走到哪,郎君们的目光都只会停在沈烟寒一人身上,鲜少有人会率先注意到她。
自小就生存在旁人身后的阴影里,她又岂能甘心?
好在苍天有眼,沈烟寒摊上了那么个亲娘。
如今她自个的处境大幅度转好:身份上,二人皆算沈家嫡女,她也不比沈烟寒差;婚嫁上呢?沈烟寒被人退了亲,而她却已及笄,很快就能与郎君定谋约了。
想到这些,沈慧心中大有一股扬眉吐气的畅快。
温蓉看着女儿虽在克制却依旧显而易见的洋洋得意,心道女儿还太年轻,伸手推了下沈慧的额头,训道:“娘给你说过多少次,万事不论心里如何想,藏在心里便是,切莫说出口来,祸从口出,你怎不长记性?”
“这不是在娘跟前儿嘛,我才不会朝娘藏着掖着任何事。”沈慧抱着温蓉的胳膊娇声,“再说了,娘你说说,我有哪个字说错了?”
不得不说,沈烟寒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后,不管是容貌还是性子,真算得上是她亲娘齐蕴的翻版。
都是未经世事的天真烂漫,活泼明快。
那齐蕴虽区区一介商户女,但自小就被齐家父兄们捧在手心,家乡成州的位置又在大周西南偏远,未曾受到北部来的金兵入侵的丝毫影响,从小到大的生活皆平稳富足。
哪像她?
太上皇时期大金就入侵大周,北部数州沦陷,她家破人亡,被迫南渡,因而自小受尽颠沛流离之苦、孤独无依之悲,即使后来遇到如意郎君,也只能屈居妾室。
士尊,商卑。商人虽富,始终不过是部民,她再落魄,始终是士族之后。她入沈家,反而要奉齐蕴为主。
上天如此不公。
而她厌烦极了这种不公。
好在,如今苦尽甘来。
温蓉内心很满足,面上笑了下,对沈慧的话不置可否,只严肃道:“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去参加赏花宴,你现在回去多准备几首诗,以备明日用。”
再一次被母亲施压督促学问,沈慧心中浮起一丝不乐意,但她深知温蓉这也是为了她好,此举有助于提升她在贵夫人们心中的形象,到底什么借口也没找,道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