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在蔡大夫来替他医治时她便发现了,此人的模样生得极好,即使彼时他卧在病榻上仪容不整,浑身狼狈,也可见他肤白如玉,五官精致,下颚弧度也生得极优美。今日再细看他的眉眼,更见瞳眸深邃,黑目流光。
倒是没料到,她这番救回来的,还是个俊美少年郎。
余光见她肆无忌惮地死死盯着他,秦月淮转脸回来,与沈烟寒对视,并问她:“敢问娘子如何称呼?”
他这一张口,声音明显沙哑得不像话,但最吸引沈烟寒注意力的,是他这满嘴字正腔圆、标准至极的官话。
沈烟寒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是汴京人?”
大周当下的官家是高宗,而官家登基为帝的缘由,乃是因发生了一件整个大周国上下人人面上不愿谈论的、耻辱至极的事。
这事便是永兴元年的“金康之难”。
永兴元年,大金南下攻大周,大周不敌大金,都城汴京城沦陷,大周国破。金人于是将先帝钦宗、禅位不久的太上皇徽宗与成千上万的皇室、重臣掳回了大金,幸免于难的先帝的同胞兄弟,也就是大周当下的官家,这才在南京顺天府称了帝。
直至三年前,高宗南下,在临安府定了都,临安府这里才开始说官话汴京话。
仅仅三年时间,临安府当地人要说一口标准的汴京话何其艰难,加之她是见识过就连国子监那些学子吃尽了苦头尚且成效有限的,沈烟寒几乎是不用过多思考,就猜到了秦月淮的故乡。
然而被她这么突然一问出身,秦月淮本就没有放松的神经愈发绷紧了些。
他神色不辩地看了沈烟寒片刻。
而后,对着鼻尖与额上皆布了几条黑乎乎指痕的小娘子,秦月淮缓缓坐起身,忍着身上伤口的疼痛靠坐在床头,一边仔细观察对方的反应,一边回她:“在下不记得了。”
沈烟寒此刻的面色,可用五彩缤纷来形容。
“你不记得了?”她不可置信反问他,“那你可记得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年岁多大?来自哪儿?家在何方?”
秦月淮看着沈烟寒满眼的狐疑,闭目扶额,面露难色。
见他如此,沈烟寒一颗心直往下坠。
才从城里采买完全东西回来的木槿刚一绕过院墙拐角的桂花树,一抬眼,就见到自家娘子有些神色张皇地在门口来回踱步,木槿连忙快步迎了上去。
“娘子,你怎么这个模样?满脸都是灰了。”木槿抬袖给沈烟寒擦脸上的脏污,倏尔惊讶道:“你……烧火了?你会烧火了?”
沈烟寒叹息一声,任由木槿在她脸上擦,“我不会,本是见那人醒了想问他如何生火的……”
她骤然一回神,问木槿:“蔡大夫可也回了?”
木槿点头,“回了,该买的药材也都买到了,他先回药铺整理了。”
沈烟寒:“你立刻去叫他来一趟。”
秦月淮:就这么开始走上了影帝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