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王至就被拉上了一辆必翻的反贼马车，他甚至没有拒绝和逃跑的机会，这让他再一次懊恼于自己当初没有研究古史，如果清楚黄巾军如何惨淡收场，就算是为了不陪葬，王至也大可在这个世界上掀起一场成功的武装斗争，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张角没再回家，他在摊牌后，就拽着王至的手臂走向城外。

牧野县外荒地上挤满了人，满山遍野不下数千，他们手持火把，头顶有黄布制成的三角巾捆扎，在白烟和火焰噼啪声中矗立，偶尔有信众交头接耳，讨论大将军何时到来，但很快被信众中被提拔上去的中低层军官喝止。

当王至出城，看见的就是这番景象。

他看见所有人围拢的中央，有一座离地丈许的法台，上方香案齐备，烛火摇曳，却空荡荡无人。

“师祖，您老人家上去吧，徒孙功力不够，就不……”

打定了跑路想法的王至，并不想让太多人注意到自己，特别是这种情况下。

鬼都知道张角准备喊出他的造反宣言了，他要是上去当了唯一陪衬，那他就算从黄巾军成功跑路，名字和长满麻子的通缉像也会贴满整个大汉，让他无处遁逃。

“无妨，又不需要你施法，师公我正好缺个座前童子，你就随师祖走一遭吧。”

张角笑着，拉起王至的手臂绕行上了阶梯，还没等后者反应过来，二人已经来到法台后方。

刚上法台，前方的人群开始激动起来，又在张角抬起的手臂中自发安静。

哪怕安静，所有人的目光还是像上了胶水般粘在张角身上，狂热而无所畏惧，可见张角在这些人心中的威望。

“真可怕……”

不堪回首的记忆再次袭来，王至低声说了句。

他的话被张角听见，后者站在王至侧前方，桌案后，没有回头。

“可怕吗？”

不等王至回答，张角自问自答，“他们只是想要属于自己的土地，想要足够温饱的粮食，不想要高昂的赋税，不想要去而半死的徭役。”

王至被噎住了，他只是下意识反驳。

“做为出头鸟，有很多人会死，而他们跟在你身边，是死亡概率最大的那一批。”

“死亡概率……”张角没有立刻回答，口中轻念叨着这几个字，像是在思索。

良久，他的声音才传过来：“在这个世道当贫民，谁都会死，死在贪官污吏的加害下，死在干旱下，死在风雪中，死在饥饿中和死在反抗中都是死，没有差别不是吗？”

王至沉默了。

这一次，他没有试图反驳，而是将目光投向下方，他很认真的观察着每一个人的面部表情。

那一份份狂热似曾相识，却又似是而非，相比起虚拟游戏模拟出的智能NPC，这些人脸上表情没有更逼真，狂热的眼神下甚至有些麻木。

可正是这份麻木，让王至心跳不禁加快，一个早就被想到，又被他下意识规避的可能出现在心头。

有没有可能，他不能退出游戏回归现实不是因为游戏或者浸入仓发生故障，而是他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平行，但时间比他所在的世界慢了两千多年的世界？

王至浑身一抖，赶忙把这个可怕的念头压下。

见其生，不忍见其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