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拉木还踮起脚，往祠堂的檐下挂着穿好的鱼和大虾。宰杀好的鱼和处理过的大虾被阿娘用酱汁涂过了，白大嫂就把它们挂在灶房旁的空房间的梁上，慢慢的熏了一夜。

阿娘说，阿婆和山茶只需热一下就可下饭。

这熏制的鱼虾很美味，阿爹就说过。阿爹他们出山寨，阿娘就做一些让阿爹带着，回来的人都夸。但别人家就是拿了阿娘的酱汁方子去，做出来的味道还是差很多。阿爹说，阿娘做这些，是用了心的，其他人家自然比不上。

春儿也爱吃鱼。

拉木经常去无名湖钓鱼，湖里的鱼都是傻傻的，放一点鱼饵进去，就争先恐后的上钩。

石头缝里更是有很多大虾，一条线下去，就上来一串，只只抱着不撒手。

“这叫听音鱼，因为这鱼听到乐声就会游到岸边，静静的听。”聋阿婆看着这些熏鱼说。

原来是银香鱼，它的肉质有香味。熏了后，香味就会淡淡的散发出来。

拉木对这些不感兴趣，但他还是大声附和聋阿婆：“它们确听得懂琴声。”

其实谁也没试过。

聋阿婆说自己的真名叫龙楚月，因为她是在楚地出生的。她还有一个妹妹，比她的名字更好听：出云。

龙出云？拉木觉得这名字一听就是在恶搞，一看黑塔塔的聋阿婆就知道，她妹妹就是一条翻滚的乌龙，足以吓人。

聋阿婆看见他在笑，就瞪了他一眼：“楚月出云，最是诗意不过。”

拉木忍住了笑：“是啊是啊.”

祠堂不许山寨里的婆娘和孩子进来。但拉木和春儿可以闲逛进去。

祠堂里阴森森的，有一种荒凉的颓气。但最里面的房子，却修理得很好。走廊上画着无数的人物，长牙怒怒状，金刚睁目状，口中吐火状，最后是一片火海。

这火海中有无数的人物，或狰狞，或扭曲，或人头马面，或奇形怪状，或心口插着钢刀，或肩上被厉鬼叉着双头叉；头颈栓着铁链，痛不欲生，哭天嚎地者在火海中挣扎的比比皆是。

这正当中有一个人物，明显不同于其他人。此人长发蒙面，飘然于火海之上，一只手向上伸直，神情痛苦，似在等待上方的人拉住他。

拉木曾研究过无数次，因为眼熟。但实在看不出什么来。只觉得画中人手中握着的那把滴血的弯刀，很是摄目。

弯刀是黑色的，上面有古典的花纹，刀头是带钩的。不长不短，看上去也不沉重。

聋婆婆说：这是特罗迪亚弯刀，世上现仅存一把。特罗迪亚人已在胡羌高原灭绝，炼刀的技术也早已失传。这刀上的花纹其实是天生就有，每一花纹据说都是天生的锯齿，弯刀过去，处处皆可杀敌。

她还说，特罗迪亚人笃信佛教，这种弯刀开刃时有九百九高僧诵经施法，极有灵气，非帝王不能使用，否则会伤及自身。

聋阿婆其实也蛮善谈，时常逗着春儿唱：“穷亲戚，入家来，碰到枣儿就偷吃，拿到澡豆当零食。”

她说：山下富贵人家的厕房，点甲煎粉、沉香木熏屋，用枣儿塞鼻，用琉璃碗盛澡豆。厕房里不是放桶，而会有一只很大玉壁虎。壁虎的四条腿支撑着地面，而壁虎的肚子尾巴绕到前面，和下颚是一左一右。

“穷亲戚不知，就把枣儿和澡豆都吃了，是不？”

聋阿婆连连点头。春儿就“咯咯”笑。

此时，拉木大吃一惊，他不知聋阿婆为何会出来，当下马上跑了过去。

“阿婆，快走。”他看看左右，扶着聋阿婆往后转，“这里打架了。”

聋阿婆拄着拐杖，弯着腰，大概又听不清楚，大声的打断拉木的话：“我要回去。”

拉木赶紧说：“阿婆，你走错方向了。你转回去，先在那边等一等，我一会儿送你回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