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还不忘回头瞥一眼,见陈希夷已然收回目光,这才以极快的速度伸出一爪,将一旁的卤肉抓至面前,吧唧吧唧地啃了起来。
陈希夷听到动静只是哑然一笑,接着给自己倒上一杯酒。
酒水入喉,清香不改、绵顺如旧,只是昔年把酒言欢的故人却已经不在。
他调转目光望向窗外,不禁涌出些许怅然。
相比最初只有十几户的破落模样,如今的镇子真是愈发热闹了!
......
待到半壶酒下肚,韩老头也总算提着葫芦回来了。
他为了将葫芦盛满,足足掏空了后院里三个存酒的大缸,并且这葫芦在承载了三大缸酒后,竟没有增加一丝一毫的重量,当真是玄异。
将葫芦放到桌上后,韩老头并没有离去。
他揉搓着双手站在一侧,目中似有纠结,又带着一缕担忧,上一刻旋身掉头,随即又转了回来,总之举止极为怪异。
陈希夷摇摇头,又取了个杯子,倒满酒后推向韩老头那一侧,道:“有话不妨坐下直说,我又不会吃了你。”
许久,韩老头这才下定决心,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咬牙道:“没记错的话,初见先生之时应是在六十年前的陈公诞吧?那时我不过一黄髫小儿,您与我的爹娘便已是旧交,如今我已岁入花甲,爹娘也早就化作两捧土丘,可先生的样貌却还是如初见时一般...”
“您的寿数我猜不得准,但想来早已远超十指之数...”
“恕我冒昧一问,先生可是妖?”
“非也。”
“那是鬼?”
“你看我像鬼吗?”
韩老头砸吧着嘴,露出一丝歉意,道:“不像...”
“莫非,您是神仙!?”
陈希夷端着杯盏沉吟少许,继而摇头道:“姑且算是个半路出家、法学不精的...修行之人。”
韩老头满目狐疑,全然不信道:“嘿!先生莫要框我!镇子东边山头的如意观中,那个修为高深,以驱鬼捉妖闻名的逸阳真人,如今却也早已是满头霜雪,神采不复当年了!”
陈希夷颇感意外道:“哦?可是那姓张的小道士?”
韩老头颔首道:“前些日子带着徒弟下山采买的时候还来打了一壶酒,只不过他的精神头却是不如年前了,往年的陈公诞他都会下山开醮,今日却只遣了徒弟下山摆醮坛,只怕大限将至咯...”
“先生也认识他?”
陈希夷饶有兴致道:“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他才二十出头,第一次下山历练就闹了不少糗闻笑话。”
......
谈笑间,桌上的青梅酿已经见了底,陈希夷的脸颊也挂上了一丝红晕。
他从怀中摸出一块素雅的方巾,将还未吃完的卤肉小心翼翼地包好,又摸出了五两银子拍在桌上。
“没涨价吧?”
“没,只要是陈先生光临,永远都是这个价。”
“这便好,如今身上掏净了也就这五两,你若是再多要,我便也只能厚着脸赊一回账了。”
韩老头讪讪一笑,并没有说话。
陈希夷则俯身解开了桌腿上的铁索,起身平静道:“若无意外,六十年后我会再来,就是不知还能不能尝到你家的酒了。”
“这...”
“先生稍等,我去去就回。”
韩老头垂头思虑一番,当即踏门而出,朝着游行的方向疾步走去。
陈希夷略微点头示以答应,扶案又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