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天光濛亮时,曹仁便将行囊给尽数收拾好。
这一趟出门,他并没有向吴大千说明,许是怕他担忧,几番踌躇之下,最终还是提笔留下了一封书信。
他站在善堂外的阶梯下,本欲直接离去,却又没来由忽的回头瞥了一眼,随后咬了咬牙,又折返回屋子里。
他将自己那身打满补丁的长袍脱下,换上了逢年过节才舍得穿一次的新衣。
这件衣服是他十六岁的时候,学塾的陈先生送给他的。
说是新衣,其实也已经穿了好几年了,只不过穿得次数少,加上安置的时候十分小心妥帖,这才没有被虫蚁蛀了洞,不过看起来总归也还是落下了一些岁月的痕迹。
曹仁穿上那件有些泛了黄的白袍,又跑到吴大千屋内,用夫人那面大四方穿衣镜仔细地照了照,将边角拾掇整洁,这才心满意足的出了门。
出了善堂,大约走了半个时辰,他便来到了卢芝村北边的那座桥口。
晨间,河边的风很大,吹起阵阵水面上的薄雾,竟是有了些许仙境般的飘绕之感。
曹仁坐在桥头的石墩上,静静的等着。
起初,这晨风吹来,他还没什么感觉,但当他坐下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风却是突然变得冷冽了起来,他的唇齿间突然打起了哆嗦,身子也不由得环抱蜷缩了起来。
没想到,时下才九月,离立冬足足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此刻竟就有了初冬的寒意。
风越来越大,曹仁身躯抖动的幅度也随之剧增。
他想回去多添一件衣裳,但又怕王全来了寻不到人,便只能将自己抱得更紧些。
不知不觉中,已是过去了一个时辰。
曹仁的嘴唇在寒风的侵袭下,竟是出现了少许裂痕。
他有些后悔,自己要是一早就多带一件衣服出来,如今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他还后悔,早前觉着冷的时候,就应该直接折回去取的,就这枯坐的一个时辰,足够他走上一个来回了。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曹仁实在是遭不住了,他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将双手揣到衣袖里,双肩紧紧向前聚拢,连后背也驼了几分。
不过他刚朝着善堂的方向走出约莫三五丈的距离,却是王全拉着两匹马,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马的后头还拉着整整一板车的大箱子,略微瞥了一眼,足足有十余口。
王全见着他垂头发颤的身影,当即松开马儿的缰绳,上前叫道:“曹...子善!”
曹仁循声抬头,瞧着来人,心里头不由生出少许怨忿,但却是没显露于表象。
将心神抚平,他便从袖中抽出手来,拱手作揖道:“守忠兄。”
王全这回倒是回了一礼,但看着他往反方向走去,旋即有些疑惑道:“你这是准备上哪去啊?生意不做了?”
“没...”曹仁连连摇头,复道:“只是觉着有些冷,四下走动走动。”
王全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转而将他领到马车边上,指了指车上的大箱子,道:“就这些东西,十月前送到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