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院子外的青竹很高、很密,适才站在外头的时候,基本没瞧出什么异样。
但此刻进到院中后,陈希夷才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别有洞天。
院子内的四周陈列着一排排的精巧绝伦的机关造物,有木头做的人,木头做的鸟兽,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木构器物,更惊奇的是,诸如此前在卢家祖祠中见到的那水运仪象台,此地竟然足足摆放着三座。
陈希夷前脚才刚踏进院子,那院门便自行合上,随后一侧的几具木头人就像是突然间生出了灵智一般,各自动了起来。
它们的分工井然有序,有的端来茶具,有的到井边提桶打水,有的不知从何处搬来一顶长柄圆伞,架在院中左侧石桌旁边的墩子上。
还有两个木头人,则是径直打开屋内的门,随后从中推出了一驾素舆。
素舆上坐着一名身穿灰麻布衣,天灵几近凋敝的白发老者。
从他裸露在外的脚踝与手掌来看,宽大衣袍下的身形应当是极度枯瘦。
而他那看似清明的眼眸中,却是似有似无的透露出一种难以言状的深邃之感。
凝眸看去,他的神态也完全没有传言中的疯癫之象。
自打他被那几具木头人从屋内推出来之际,周围便时不时的散发出一股充满岁月气息,而又沾染着尘埃与腐朽的味道。
这种味道谈不上臭,但却也不是很好闻的,此前在建州之时,陈希夷曾在一些年龄极长的老人身上闻到过类似的气味,人的身上一旦出现这种味道,通常是预示着命数将尽。
那两具木头人直直地将老者身下的素舆推到左侧的石桌旁,随后退至一侧,一动不动。
那老者则是淡淡一笑,朝着陈希夷与狸猫伸手作请道:“二位请移步落座。”
陈希夷微微颔首,也没再多想,便走上前去落座。
狸猫也是立即跟了上去,旋即乖巧的蹲坐在石凳之上。
“阁下便是陆元华,陆先生吧?”
那老者点了下头,并没有否认。
旋即挥了挥手,那两个木头人便又动了起来,一个转身去烧水,一个俯身捯饬茶具,身形十分灵活,动作亦是行云流水。
从观感上来看,若是它们穿上衣服,戴上帷帽,而后站在人群中,应当是可以完美融入常人之中的。
陈希夷不由侧目多看了几眼,继而沉吟少许,继续道:“先生早知道在下今日会前来拜访?”
陆元华却是没有应答,而是盯着他上下打量了许久,而后又忽然开门见山道:“你是陈无策的弟子吧?”
陈希夷闻言登时双目圆睁,眉头也是紧紧蹙起。
就这样迟迟地愣神了片刻后,才不可思议道:“先生认识家师?”
陆元华抚须颔首,笑道:“我与他年轻时倒也算是至交好友。”
“年轻时?”
陈希夷满目惊诧与错愕,心中隐隐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先生指的是?”
陆元华则好似一眼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当即点头道:“就是如你想的那般。”
“说起来,我与他相识应该已有数千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