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数次想要掀开梦里层层叠叠的纱帘,去看看说话的人到底是谁。
可惜的是,梦境里的纱帘掀不完,声音的主人也永远离她寸步之远。
不能近,但也不会远。
文静禅就坐在她的床边,默默地将安抚她的灵力传进她的神识海中。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越界了,尾随女弟子就算了,还趁着没人夜闯她的住所。
这事但凡说出去,两个人都会身败名裂。
但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往屋里走的那双腿。
他看见了灵羽的神识海被闯入,所以跟了过来。
这个小弟子,还没正式拜师,先是偷偷跟着自己跑进妙光境,再是放了封印的凶兽,后又抓走了玄弋。
他非但没有一丝愠怒,反而关心起她是否安好。
确实也如他所想,灵羽的一切都不安稳。
神识海里波涛汹涌,周身血脉也混乱不堪。
文静禅没有找到她的灵根在哪里,只能尽力调好她的内息,稳住神识。
做完一切,他甚至还拉过被子来给她盖上。
原本此时文静禅应该立马离开的,但他驻足停留了很久。
她也叫灵羽,在玄弋的攻击下,也会化成一只小黑鸟。
是她吗?
文静禅自问,修行一千七百年,日日问道,心中所求皆是有朝一日登仙成神。
若他凡尘未了,那心中牵挂必定就是那只无端失踪的小乌鸦。
它与自己,没有半点正式的告别,他重伤出关后,小乌鸦就不见了。
文静禅为此真真切切地伤情了十余年。
这十多年里,他的修为毫无精进,道心也是一塌糊涂。
恕辞真人让他下山走走,他又在俗世间走了三十年。
这三十年里,他看了很多的凡人爱恨与生离死别,自以为能够重新修道时,才返回明净山。
但那日他恰巧有事在大殿中耽搁,撞见了趁夜前来测灵根的灵羽。
文静禅躲进了自己的画像里,在暗处观察着两个人的举动。
那颗自以为稳固的道心,突然又生出许多的情绪来。
有困惑,有不甘,有恼怒。
他想不明白小乌鸦离开的理由,也不肯承认自己悉心照料的小鸟能狠心离开自己。
并且埋怨它不告而别。
但他心里,还有失而复得的欣喜与有惊无险的庆幸。
他既希望是自己的灵羽,又害怕她真的是自己的灵羽。
如果不是,那他捧在手心的小乌鸦一千多年前就已经死掉了。
如果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灵羽不回来找自己,也想不明白他和灵羽面对面,她竟然装作不认识他。
他怕灵羽讨厌自己,所以一心离开,并且不肯与他相认。
经过一千七百年,高高在上的真君还是如孩童般内心赤忱。
他再看了灵羽一会儿,就转身离开了这间小院。
不论她愿不愿意承认,文静禅觉得,这肯定是他当年救回来的小乌鸦。
他不会认错的。
本以为是他们的缘分到头,如今看来,上天为他们安排的羁绊纠葛,还远远没有了结。
这没心没肺的小鸟,还知道路自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