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英勇负伤,本来是想关心一下……但听这动静儿,好像问题不大?”温晨闷声停顿了半秒,无奈地轻笑叹道:“你那个小师弟回队里的时候衣服上沾的都是血,俩眼睛肿得跟金鱼一个样,把你们支队里头吓懵了一大片,吵吵闹闹地我们这边儿都听说了财经大学持刀的案子,这不得空就给你打个电话问问看。”
“别提了,肖乐天哭得跟号丧似的,我还以为我魂儿被他喊出来了。”江陌无声地接着乐,弯起眼睛跟利落地踩着小碎步跑过来撤换药瓶的小黄护士颔首示意,目送她转身离开时才龇牙咧嘴地握了下拳,试图舒缓一下被药水凉得刺激的血管:“我还没怎么样,他倒是哭得差点儿没撅在那儿,在救护车上吸了半道的氧……”
江陌不适的动作幅度并不大,迟回一步的邵桀却轻手轻脚地捞回凳子坐下,握住冰凉的胶管在掌心搓热了两下。
江陌一怔,气声地说了句“谢谢”。邵桀本来还云淡风轻无事发生地打了个哈欠,抬眼对上江陌感激投来的视线,顿时不好意思了起来,傻呵呵地挠了挠脑袋。
“……我说——”电话那头八成是察觉到江陌正心不在焉,稍微提高了音量,又重复了一遍:“你现在是在急诊还是病房?待会儿应该有时间,我要不过去看看?”
“打住啊温晨,认识多少年了还讲究这个?忙得跟陀螺一样,有这时间消停歇着得了。”江陌干脆又直接地回绝:“喉糖的心意我领了,改天食堂当面道谢。”
江陌快刀斩断了温晨这位壮汉的似水柔情,寒暄两句就无情挂断,转头瞧见还在专心致志地充当着人形热水袋的邵桀,傻眼了一会儿,忽然迟滞地意识到,她最该搪塞回绝的倒霉蛋,这会儿还安然地坐在她跟前。
“药水也换完了,你也看见我这情况了……”江陌强撑已久的精神已经濒临溃散,但她实在不是很想把自己状态不好的一面表露给邵桀看见,含混地吞咽了一下,还是决定委婉地对这个委屈巴巴的小孩儿下个逐客令:“你要是没有其他什么事儿的话,要不就回去早点休息,我这——”
然而邵桀并不吃她嘴硬这一套,皱巴着鼻梁晃了晃脑袋:“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儿。”
话音将落,江陌惊诧地眨了眨眼。
这位向来只敢在线上胆大妄为臭不要脸的纯情倒霉蛋还是头一遭这么正经直白地跟江警官交流二三。江陌抬了下眉毛,轻声笑起来:“你还不放心?你没来那会儿我不就一个人呆得好好的……”
“那……那太晚了,我不敢自己一个人回去,这总行了吧?”邵桀梗着脖子坚定了一小会儿就立马垮下来,拿准了江陌吃软不吃硬的脾气,捂着胶管耷拉着脑袋,嫣红色从耳朵尖儿漫进了领口里面,瓮声瓮气地把自己搁在陪床家属的位置上,小心翼翼地哄劝:“江警官你……你睡一会儿,我帮你看着。”
交识至今的时间不长不短,江陌算是把这小孩儿执拗的秉性摸了个七七八八,她属实力气耗尽,几句话说完眼前就一阵斑驳发花,轻轻摆了摆手作罢,由着邵桀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侧身躺下——缝合伤口时的麻醉药劲儿估计已经彻底过去,稍微一动,伤口就胀滞地泛疼,牵扯得她死命地咬紧了后槽牙,倒抽着一口凉气吐了好几下。
邵桀心尖儿上都快揪成麻花,皱着眉无能为力,干巴巴地坐在旁边,扯着指甲边缘的倒刺,嘀嘀咕咕地轻声一叹。
“江警官,你为什么想当警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