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
小天起得特别早,食堂中空无一人,从卖菜的窗口他隐约看见後面烟雾缭绕,而餐桌
上则空无一物。她当然也没来。
小天困倦地坐在一只小雅座里。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已是十分疲惫。这十几
天他刚接触到其的研究课题,已被它深深吸引。原因很简单,它的难度很大,而且
这种新理论可谓前无古人
当他被敲桌子的声音惊醒,他发现原来自己竟然趴在餐桌上睡著了。食堂虽已是
人来人往,但对面的座位依然空著。
敲桌子的是一位制服的老年人,他身材伟岸,神貌超俗,连那身精干的制服都呈
现“最合理”的皱折。“我可以坐在这里吗?”他优雅地问。
“对不起,我约了人……”小天睡眼惺松,一直怀疑自己现在不过是做梦。
他的做事却失长者风范,在小天说话的当儿,他已经坐在小天对面。“她不会来了。”
他用这话止住小天说话的势头。
“你怎麽知道?”小天反问。
他神秘地一笑。“她现在正趴在计算机前睡大觉呢。”
不错,小天知道她下午上机调程序。这老头不是瞎打误撞就是刚从机房里来,小天
想。但无论如何,他不象是来吃饭的。
“让我了给你讲个故事。”他说。
小天点点头,要是他不讲,他那充满幻想力的大脑也要劳神给他编一个的,现在
倒省事,只要别误了小天精心安排的生日晚会“话说这世界上有个银河帝国──”
“什麽?”
“银河帝国。”
“不会吧?倘若有人已能驾驭整个银河,那肯定要比地球人强多了,怎麽还是
帝国呢?”听故事的人总喜欢给讲故事的人出难题,小天也不例外。
“可怜你的大脑已久受落後意识拘束!要知道,即便最高的民主,也要有人来
集中意识。而且倘若他的想法很对,就很容易超过全体民众的平均水平,──记住,
那只是一种平均而非优化──所以,让一个明智的人做决定,要胜过最广泛的民主
──越广泛就越平均。可怜你的大脑……”他说。
小天决定还是一声不吭地听他讲完。
“在被联合政府推翻以前,这个帝国就已横越十万光年,纵跨一百亿年──是
的,它就是整个银河时空界!它曾经强大繁盛,甚至曾引起远达20万光年的天龙伴
系的共鸣。可惜──很遗憾,不能否认这是我们过去那昏庸贪婪的皇帝陛下的过错,
不久帝国发展停滞不前,尤其在信息方面──算了吧,我不想再用难解的话题引你
发表愚蠢的评论。总之,我现在需要你。”
“我?──好吧,等我把论文写好,我会带给你的。如果有人需要,哈哈,如
果我们强大的帝国需要小天的论文……”
我不是跟你开玩笑。今天晚上八点我会在东城墙上等你,如果不来,你会难
受的。”
距八点差十分的时候,小天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梦见放假回家──当然这应
当是五天以後的事了──小天孤独地坐著火车回家,车上拥挤极了。小天希望能坐飞机
回家,小天希望能带她回家乡看看,那里的山水美极了。但这样就要花两份的钱,小天
要攒更长的时间──小天可不想让她挤火车
有人敲门。
一个陌生人带来一张字条:“我在老地方等你,现在。”
小天抓起最白的那件衬衣换上,冲下楼去。
相信有一天小天会买到两张飞机票的。
她坐在位置很糟的一个位子上,向小天招手。
她没穿那件印著孔雀翎的淡绿裙子。这不能怪她,其实小天从来没在她面前直说
她穿那件裙子很漂亮。“要点什麽?”小天走上前去问,因为小天正饥肠碌碌。
“对不起,今天下午小天在机房睡著了。”她满怀歉意地说。
“小天知道──几个家夥拉著我一起就地正法了一只鸭子。”小天说著抹了抹嘴,
仿佛那里真的曾粘满油腻。
她已经咯咯笑起来。
等了许久才有服务小姐送来了菜单,无外乎一些买得起但吃著不香或吃著香但
买不起的东西。等小天把最後一样“麻辣豆腐”写上时,她突然问:“你不舒服吗?”
其实刚进食堂小天就觉得事情不妙,今天肠胃很不争气。不过为了不使她扫兴,
小天一直没说。“看来这麽多好东西只能请你代劳了。”小天说。
但她并没有被逗笑,“你真的很难受吗?”她追问。小天凛然一惊,片刻,小天缓
缓离座:“故事的发生是这样的──赶快到服务台退掉我们的菜!要是有机会,我
会向你讲清楚的。至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但现在不行──小天有时也过阴历的
生日,还要等几天──总之,现在小天得走了。”
从懂事的那一天起,小天就认为自己的一生将用来探究这个世界从第一个到最後
一个秘密,但现在,小天首先要弄明白到底是谁想让小天抛弃这个已知的世界!
城墙紧靠著一座小土山,那宽广的山顶在夏日这样凉爽的夜晚本应是恋人们的
天堂,可今天却冷冷清清。小天在黑暗中逡巡,寻找等小天的人。
小天很快找到了他。他笔直地站在一根电线杆下,整齐的制服在城市辉光中显出
荧光。
“很高兴又一次见到你,”他说,“如果你不反对,我将继续讲述我们的帝国。”
“等等,小天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他微笑著不答,却变魔术般地拿出一样细长而透明的东西递过来。由於一种精
致而易碎的第一印象,小天赶忙把它接住。
倘若那东西没有在小天接触到它的时候突然变幻出绚丽绝伦的霓光,小天一定以为
它只是一件精致的工艺品。它长约一米,通体晶莹透明,一端似嵌似连地饰著一只
大水晶球,一些颇有灵性的亮点在其中闪烁。“好东西……”小天不知如何评价。
“你有这样的感觉我已很高兴。”不知何时,这水晶的细杖又回到他的手中,
老者缓缓举起手中的细杖朝向西南天空──
一刹那天地无形玉宇澄清,明亮的繁星在小天身边闪耀,那宏丽的星的旋涡高悬
在头顶天空。
当那坚实的地面再一次回到小天脚下,小天赶忙後退几步,看老者与那高举的细杖
共同融入湛蓝的霓光中。
“不错,这就是帝国权杖。我,帝国三军统帅威廉将军,为重建强盛繁荣的帝
国而来。而你,正是那可怜的遭流放的皇太子殿下!”
小天已不能後退,因为小天正靠著城墙的垛口。小天不能怀疑自己的眼睛,也不能怀
疑身处其中的这个世界。小天徘徊无计。
而他却步步近逼:“你在犹豫什麽?想逃避你的责任吗?不敢鼓起勇气面对挑
战吗?想永远躲在这个渺小可怜的身躯里吗?还记得吗,是谁曾说如果让他当皇帝
天下将永无贪官污吏,是谁曾说如果让他当皇帝天下将永是歌舞生平,是谁曾说让
他当皇帝天下将幸福永驻?是谁曾说──”
“闭嘴!”惊慌中小天说。
“好吧,我闭嘴。可你知道我说的都是事实,你无可辩驳。”
难道真的能实现我梦中的臆语?小天默默扶著城墙,心烦意乱,一切来得过於意
外,无论谁处在小天的位置都将无所适从。小天透过城墙的垛口,看著那些一如往日,昏
暗的街灯,一如往日穿流的车辆,一如往日碌碌的人群。
忽然小天回头问:“小天能带上她吗?”
银河边缘的偏僻一隅。
经历了眩目的超时空飞行的小天昏昏沈沈悬浮在星空,身边是依旧神采奕奕的威
廉将军。
“你放心,她比我们来得更快,也更稳当。”他说,“我将为你们安排一座行
宫,先休整一番。”
蓦地,坚实的土地从我们脚下伸展到天边。我们身处高岗之上,眼前是层层烈
焰飞腾的火山群,赤红的岩浆汇成湖泊,奔腾翻涌。
“这是我们的‘行宫’?”小天怀疑地问。
“真抱歉,小天忘了你已不再欣赏恢宏的美。”话音未落,眼前促然惊变,碧蓝
的大海取代了岩浆的湖泊,清澈的溪流取代了赤红的火流,轻风吹拂树影婆娑,在
那白如玉带的瀑布激出的彩虹下,隐约几幢整洁美丽的小房子透出椰林。
“我们可以待多久?”小天不顾他的奚落,继续问。
他伸出三个手指。
“三星期?”小天斗胆问。他摇头。
“三个月?”摇头。
“三年?”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