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又做梦了……”
熬了半宿的皇帝朱由检,刚刚伏在各式奏折堆积如山的案头打了一个盹,便又被电击般惊醒过来,睁着红肿的眼睛,目光惊惶地投向黢黑的夜空,愣怔半晌,方才定定神,徐徐叹口气,探手在自己额头上揉了揉。
一旁的王承恩抬起酸胀的脖子,张张嘴,却又无声地摇摇头,手缩在袖子里,捏着指头算了算日子,不由得也跟着叹口气。
如今的大明朝哇,就跟自己一直巴心巴肝跟着的这个皇上一样,从开始就不顺当,一直不顺当到了今天,不仅没有任何改观,而且变本加厉,外面的鞑子越来越猖狂,四处劫掠,多方犯境,里面的流民乱贼更是一窝蜂的此起彼伏,没有一天消停的啊!
要是、要是太祖皇帝还在,不,哪怕是成祖皇爷爷在,只须伸出一根手指头,天下这些宵小还不马上灰飞烟灭?
想想吧,如今皇上登基都已经十二三个年头了,罪己诏都下了几个,这天下咋就还是这个样子啊!
王承恩眼泪忽然流了下来,伏身拜道:
“皇爷爷,这天儿眼瞅着要亮了,奴才恳请皇爷爷就寝。”
朱由检看了看王承恩,忽然加重语气地怒道:
“朕,又做梦了!”
王承恩知道如今的天子,这怒火一天比一天更盛是为着什么,作为身边的贴身人却又无能为力,不由得嘴里又是一阵发苦,啧啧嘴,也只有嘿然无语。
那梦,日日夜夜都寻着自家皇爷而来,从不旁落,就连太子都不曾有过一次这样的梦境。莫非,这是上天对皇爷的一种昭示?
可这梦境,若说昭示,总得有根脚,有来处哇。
这些日子,自家可是天天盯着各地上的折子,不敢漏过一处关键字眼,却毫无半点蛛丝马迹。唉,这乱世呀乱世,何时是个尽头……
这时,一串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紧接着,两个婀娜的身影,如风般飘了过来。
王承恩只瞟了一眼,便心头一松,跟着便是心底一喜:
皇后娘娘来的真是及时呀,连长平小公主也跟着来了,天子这下可以去安睡一会儿了,唉。
朱由检看到周皇后,皱皱眉头,眼神转向稍后的长平公主朱媺娖,怔忡了一下,脸上慢慢浮上一层柔色。
“父皇,儿臣不能为父皇分忧,日思夜想,这些天忽然心智洞开,依照父皇日日所梦,试着画出了那梦中之人模样,敢请父皇一观,瞧瞧可是那人的模样?”
哦,朱由检不由一愣,瞅着刚刚不足十岁上下的一个小人儿,惶恐地在自己面前展开手中画卷,定睛一看,不觉就是心头大震起身惊道:
“媺娖儿,此画像你是如何画出的,竟似父皇如临其境见其真人一般。如若世间真有此人,父皇我、我定当天涯海角也要将他寻来一见也,好生瞧瞧他这副怪诞模样,却又明显是我汉家儿郎。”
周皇后泪光涟涟地凝视着喃喃自语的朱由检,赶紧上前将自己这位几乎彻夜不眠的皇帝夫君搀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