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三十年元宵节过后,东北越国慕容家叛乱。
赵成领北府军前去平乱。
昼夜相拒,劲兵殆尽,当外祖父南宫宝孤立无援的时候,卷入东北泥潭半年的四皇子也是自顾不暇,屡吃败仗。
虎贲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传来,四皇子命北府全军银甲白袍,头束孝带白绸,主动出击,连破数营,越国慕容家大败,侄子慕容垂杀了越王,送上人头请降,朝廷封慕容垂为新越王,管诸事。
四皇子准备班师回朝,听闻大皇子谋反,已被抄家。
自己被立为太子。
四兄弟十几年斗的头破血流,没想到最后因为虎贲军的覆灭,这三十年空悬的太子之位还是到了四皇子的座下。
流着一半南宫家血液的赵成会成为下一代帝王,“赵与南宫共天下!”不是谶谣,而是事实,只可惜这个南宫,名存实亡。
而一向乖觉的大皇子为何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恐怕连庆帝都想不明白。
大庆三十年六月中旬,大皇子府邸。
榻上的人骨瘦如柴,面目僵如死灰,整个人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像风中磨过的沙粒,喝下毒酒后,呼吸不畅,仿佛随时都会去见阎王。
床榻边一位美艳绝伦的妇人攥紧他干枯的手,尽量压抑着自己的哀伤,凄迷的泪眼却止不住泪珠的滚落。
“浅浅?”大皇子神情恍惚,已处于弥留之际,轻声唤出王妃的名字。
“我在。”王妃陆浅月回音有点颤抖。
“这一辈子,我欠你的,下辈子再偿还给你吧。”
陆浅月扑在他的身上,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泣不成声道:“王爷,别这样说,你我夫妇十几年,早已融为一体,何来亏欠。”
大皇子微合的双目睁开,有了一瞬柔情,只是像烟花一样昙花一现,又陷入死寂。
他有气无力道:“当年你天姿国色,才压群芳,与老三青梅竹马,是我设计毁了你的大好姻缘,让你跟着我这个鸠形皓面的死人委屈此生,现在又要陪我下那黄泉,我欠你的还不够多吗?”
大皇子赵骏永远不会忘记宫宴上惊鸿一面,那时的陆浅月犹如天仙下凡,肌肤莹白似雪,身穿火红色大氅,骏马飞驰,艳丽无双。
只一眼,便沦陷。
陆家是百年大家,前朝夏哀帝时便封为宁国公,后赵特建大庆,因其拥立有功,改陆国公府,大学士陆明赫成为议事阁大臣,领太傅一职,庆帝十分器重他。
作为陆明赫的孙女,陆家二房两江总督陆东严的嫡女,陆浅月成了政治联姻里最大的争夺点。
如果说大皇子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夺嫡之心,也许这里是个开始。
他当着朝臣贵眷的面,跪地求皇上赐婚,庆帝对这个懂事老成的大儿子一向宽容,见他好不容易有个心愿,自是当场下旨,一月内大婚。
陆浅月知道自己会成为王妃,只是没想到会是大皇子的王妃。
纵使再不情愿,圣意难违。
大婚那日,没有传说中的甜蜜温存,当大皇子看到陆浅月脸上的泪水时,就明白自己毁了这个美丽女子原本安稳的人生。
十年之期,未能给她一个至尊之位。
陆浅月不是个没有心的女人,这么多年的温情呵护看在眼里,心中早已被融化。
“不!王爷,此生浅浅无怨,你将我放在心上,视阳儿若珍宝,得夫如此,此生足矣!”,
“阳儿?此时应该送出京城了吧?”大皇子摸着陆浅月的头,轻柔道。
陆浅月正起身,眼里满是担忧,嘴上宽慰道:“你放心,我堂弟陆允之是个做事周全的人,定能将阳儿保全下来,至于他日后成为平民百姓还是书生秀才皆是他自己的命了,只求他安稳一生,做个平常公子,远离这京城的是是非非。”
大皇子不甘心又能怎样,自己已是将死之人,只是可惜皇长孙赵一阳,投生在自己门下。
其实从记事起,大皇子就明白,尽管自己是庆帝的第一个孩子,尽管庆帝没有抛弃糟糠之妻,还将他的母亲立为皇后,尽管他勤勉刻苦,依旧改变不了骨血的卑贱。
做帝王的孩子本就是世间最残忍的事情,若是没有母族的支持,基本和权力无缘,更何况自己身体孱弱,嫡子,长子,又能如何?
庆帝一开始就将他排除在接位人选之外,可是,你越靠近权力的中心,你的欲望就越会被勾起。
大皇子的孩子诞生了,是个健康的男婴,取名赵一阳。
作为一个父亲,他想把这世间所有的美好都捧在孩子面前,任由他挑选。
即使赵一阳不说,他仍旧从这个十岁孩子的身上,感受到自己当年如出一辙的委屈。
是的,皇长孙能如何?空有帝王之相又能如何?
因为他这个无能病弱的父亲,他也早早被驱离出权力的游戏。
若说这世间最大的不甘心,大约就是你想要的东西,差一点就能拥有。
“浅浅,是我无能,今朝败落,连累了你们母子,只差一点,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