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林大妹是直脾气,见有人保镖,也就再也不背着藏着,实话实说,照实说了起来:以至于跟君子妹已经见了面,君子妹的态度,大不了要死,以及一些更难听的话都说了出来。
哪知还没听大妹把话说完,海林就咬牙切齿从床上跳了下来,赤脚奔到他妈面前,照着他妈的脸,呱呱就是两巴掌,打得他妈直趔趄。他质问他妈:“你这是换亲?你这是要把大妹许配给君子?你安的是啥心?你想毁大妹?你这是毁大妹!你这是想让大妹死!你这老不死的东西。你这样做,你知不知道你已经不是人。你害人!你害人!”说一句照他妈脸上打一巴掌,只打得他妈嗷嗷乱叫唤。
海林打了他妈,还气不过,见他爹在旁边站着,起身一把抓住他爹胸口,照脸又是几巴掌。嘴里还喃喃着说:“就你们这俩老杀才,还能生出娶人家君子妹的孩子么?什么东西!你想让猪去拱那白菜芯儿?你们是毁我,还是让我去毁人家?”
那掌掴脸面的声音啪啪的,听着真吓人。从这事儿上也可以看出孙泉源和张永东混蛋得很。他俩居然没去拉,没去劝,只在旁边看笑话。海林大妹拼命阻挡还说着:“这不是咱爹妈的错,这只能说是咱爹咱妈心里只有你,把你看得太重了。”
海林气不过,恨恨说:“看重我就得把你给害了?这样的爹妈糊涂不该打么?”
海林能说出这样的话,孙泉源和张永东高看他一头了。他俩也听说过附近村子那些老大难有也换亲转亲的,日子过得听说都不很好。为这也有离婚的。海林能不愿换亲,说明海林还是明白人,还有良心。可他打父母这举动确实有些过分。孙泉源很想知道他为啥打他父母。这才和张永东上去拉住他。来到窑外头,孙泉源说:“咱们就在这院里说说话,说说你心里都想些啥,为啥打你爹妈呀。”
海林说:“我还没穿鞋。这地下太凉了。”返回窑里穿上鞋,拉上孙泉源和张永东坐屋里。说:“泉源。你说因这事儿,为啥我要打我妈。我跟你说吧。咱们在山上睡觉前头都不是喜欢瞎侃嘛。我不好吭声,我话不多,可我耳朵还好用,脑子也管用么。每逢说起咱山上单身们的事情,顺明哥都说得清楚:转婚害人,换婚更害人。他说那是拿家里儿子当个人,拿家里女儿不当人。我不想为我让爹妈不把大妹当人看,我爹妈这样强迫大妹去替我送命,我能不打他俩?打他俩是让他俩长记性。就为这,你们知道我为啥打我爹妈了吧。其实平时我很孝顺。我要是不孝顺,我也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儿。”
孙泉源好奇地问:“不是现在这样,还能是啥样儿?”
海林说:“我早变成倒插门女婿,上女方家走了。为父母,我没走。这不是孝顺是什么?”
张永东也觉得奇怪:“这也叫孝顺,你听谁说的?”
海林说:“我们在山上睡觉前瞎侃,都是听顺明哥说的。他把咱农村婚姻这些事儿都说绝了,啥他都知道,我这也都是听他说的。”
张永东不解地问孙泉源:“你们在石头窝子睡觉前,连这些事情也说?谁想咋说就咋说,抬没抬过杠?”
孙泉源笑了,说:“可有抬杠的时候。只不过顺明哥一说,也就都不再抬了。再抬一句,顺明哥就会说:‘这是争屎吃呢,别再抬了。’只要顺明哥这么说了,我还没见过还再抬的。都听顺明哥,那也不知道为啥。”
张永东说:“这人能有这本事,这本事也太大了。这个人窝到山上当个石头窝子头头亏了。这种人太少,这种人多些,只怕监狱都不用要。”
孙泉源问:“这话咋说?”
张永东拉起他往外走,跟海林打个招呼:“俺们该走了。去跟你们爹妈说两句好话,别让他心里难受。”
海林说:“他们心里不难受,顺明哥说了。我要是当上倒插门女婿,改姓上女方家,他俩才难受。我打他俩,他俩也知道我是对他俩好。不信你现在就去问他们。”
孙泉源不相信,拐到窑里问:“良奶、良爷。海林打你们,你们难受不难受?”
良奶、良爷说:“不难受,他打俺俩也是为俺俩好。俺俩办这是糊涂事儿,打两下子就把俺俩打清楚了。”
孙泉源心说:“这是啥事儿嘛,挨了打这样说,可见这世上的一个事儿的说法多着呢。”跟良奶、良爷打个招呼,就朝门外走了。海林没有送他们,海林妹把他们送出大门口。来到孙泉源的住处,孙泉源问张永东:“你说顺明哥当石头窝子头头亏了。还说像他这样的人多,连监狱都不用要了。你说这是啥意思?”
张永东呵呵笑着说:“你那么聪明的人,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张永东把那原因说出来,望着孙泉源还是笑,孙泉源瞪眼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