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秦御忽然笑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这辈子很值得了。”

“是啊，我想要的，除了长生久视，似乎都得到了。”

齐悬微笑着，丝毫不觉得即将死亡是一件悲伤的事，道：“我年轻时四处游历，打遍青州无敌手，中年时建立齐家，有了子女，虽然仇家不少，但还是安稳的保护好了自己的家庭。后来我有了孙子和孙女，我看着他们长大，我的修为也走到了我天赋的顶点，无法更进一步。那时，齐家已经在我的庇护下强盛起来，在青州城有了一些地位。我像是一株大树，看着树荫下的后人成长，那时候我就在想，我的天赋就这么高，境界已经无法更进一步了，更别说成仙，我满足了吗？”

“爱人，地位，子嗣，家族，钱财，我都有了，想做的事......也都做过了，这辈子值咯。”

这个中年人露出满足的笑容，道：“在我晚年时我还认识了你，当时我在为齐家的未来考虑，重出江湖寻找过去的仇家偿还因果，有的与我和解了，有的被我诛杀了，偶尔也会受些重伤，那时我便在紫薇垣认识了你，你每次都会治好我，现在想来，我们也认识了二十年了。”

他回忆过去，他和秦御的结识纯粹是个意外，他们的交集也不掺杂任何利益，齐悬觉得秦御是个极为纯粹的人，与他谈利益似乎是玷污了他。

那样不好。

秦御也的确帮助了他许多次，并且不求回报，可以说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年轻时结仇太多，清算时往往受伤，若是没有秦御，他断然无法像现在这般寿终正寝。

能有这么一个无关利益的友人，也是人生中的一件幸事。

“我的人生已经过得很精彩了。御弟，为兄希望你的人生也能绚烂。”

齐悬静静看着他，眸光深邃，轻声道：“你要去寻找你的过去，成为紫薇垣的秦神医，秦大善人绝非你的终点。为兄有预感，你是一个极为厉害的人，我自称为你的兄长或许还是占你便宜了，毕竟......你可能比我年长许多。未能破解你身上的道法，实属遗憾，你要走下去，无怨无悔，走出一个绚烂的未来。”

秦御怔然，没想到齐悬只是想告诉他这个，点了点头，轻声道：“我会的。”

齐悬伸出手，轻轻按在秦御肩头，随后拍了拍，笑道：“你承诺的事倒是一定会做到，这很好。实际上，为兄还有个不情之请。”

秦御笑道：“你说，我听着。”

“为兄今夜怕是没法安稳的走啊，这些年偿还因果，还是没能偿还干净，有那么一个棘手仇家我不曾解决，每一次寻到他，他都是与我缠斗一番后逃走，我想杀他，他也想我死，只怕要在我寿元将尽无力再战时来取我性命。”

齐悬目光平静，道：“还请御弟今夜留在府中，若是他不来，翌日你可径自离去。若他来此，便有你将其击毙。此人在江湖人称傀行，是尸傀教余孽，一个邪修。早年我听从皇帝号令征讨邪道魔教，几乎将他斩杀，可惜被他逃脱，因此结仇，他恨我，也恨皇帝，但他断然不敢去找皇帝报仇。后来我清算时再寻他，此人就像死了一般，寻不到任何踪迹，但最近尸傀教余孽在青州境内冒了头，我才明白他还未死，只是我已无力去管。”

“御弟，你没见过，却也该听说过尸傀教手段，他们最擅长以尸体去炼制尸傀飞僵，若我的尸身落在他手中......”齐悬忽然沉默。

其实不光如此，那位邪修想来也不会放过他的后人。

秦御抬手示意他不要说了，只是问道：“为何是我动手？我又如何与此等高手抗衡？我可没有修为，不过一介凡人罢了。”

“如此谦虚？你若是凡人，紫薇垣的大部分百姓是什么？更何况，我不是让你去杀那人。若是我的布置没能挡住他，你再出手将其击毙便可。”

齐悬哈哈大笑，轻飘飘道：“那傀行正面抗衡怎么可能会是我的对手？不过我将死，调动不起多少修为罢了。那时我会借你我的修为，在我的魂魄被阴差带走之前，你都可以拥有我的修为，如何运用便是你的事了。为兄这辈子很少相信别人，你是其中之一，你下手一定狠辣，能清理干净，永绝后患。”

“我并非不相信自己的后人，而是绝对不能失手啊。”齐悬沉声道。

是夜。

夜半子时，接近四更天。

齐宅灯火通明，齐家人都在主卧，陪在老祖身边。

齐珠镇的镇民们都早早睡下了，杀伐陡起，齐宅大门轰然炸开，一具具尸傀从正门闯入，多是一些下等尸傀，跃动时姿态僵硬，双眼被白布蒙住，只听从命令行事，一股脑涌入齐宅。

一个看不清面容的黑影从后方走出，笑道：“齐悬，天道有轮回，当年你追杀我，现在轮到你了！不......你齐家所有人都要死！”其人双目赤红，显然有走火入魔之征兆，一次性操控数十具尸傀让他有些吃不消，需要不停分出神识和法力调动每一具尸傀，十分耗费心神和法力。

但这些尸傀都是精心炼制的，每一具都相当于一尊炼气士，且肉身强大，力大无穷。

正在他笑着调动尸傀闯入屋中时，忽然注意到庭院中的影壁上挂着两盏红灯笼，突如其来的危机感让傀行感到窒息，那两盏红灯笼燃起幽幽火光，如同两只燃烧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