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踹本来不要紧,奈何朱翊钧用的是本就有腿疾的右腿,加上风葫芦是圆的,这一踹,直接把他‘滑坐’到了地上,盆骨都险些摔裂!
这一摔,朱翊钧在床上躺了整整十天,直到今天才能下地走路。
这十天里,躺在床上的朱翊钧只感觉精神恍惚,怀疑人生。
他总在问自己,为什么自从抄了张居正的家以后,他总是噩运连连?难不成真的是张居正在报复他?
“爱妃,你相信报应吗?”朱翊钧问一旁搀扶着他的郑梦镜。
自从朱翊钧摔了以后,郑梦镜不仅不再闹脾气,甚至还主动前来御前侍奉,这些日子以来,她几乎寸步不离的侍奉着。
郑梦镜的这一举动成功感动到了朱翊钧,也让这个男人更加爱她,并愧疚于她。
“哪有什么报应啊,就算有报应,那也不可能报应到您身上,您可是天子啊。”郑梦镜安慰道。
朱翊钧却是没来由的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他想了想,说道:
“这紫禁城都快两百年了,死了那么多的人,也是该做场法事驱驱邪,超度超度了。”
朱翊钧骨子里是不相信神鬼的,但接二连三的病痛灾难,让他也不得不开始有些怀疑,报应这种东西了。
……
万历十五年,这是不太平的一年。
这一年,明缅之战还在继续。
这一年,东边的小岛上,矮儒愈发虎视眈眈。
这一年,辽东建州女真的哲陈部,已经完全被一个姓爱新觉罗的年轻人吞并。
在这之前,这个叫努尔哈赤的二十八岁年轻人,还吞并了苏克苏浒部,董鄂部等。
辽东将领李成梁对于这些事情,‘似乎’并未有所耳闻,此时的整个辽东,还被这只猛虎牢牢掌控着。
万历十五年,在这一年的十月十四日,有一个人去世了。
被百姓们称为‘海青天’,‘海老爷’的应天府右都御史海瑞,在任上去世了。
这位敢骂皇帝的真正清流,这位在嘉靖皇帝驾崩时真正发自内心痛哭的大明臣子,走完了他的一生。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海瑞才真正的明白了,自己在官绅体系中的存在地位,以及真正的作用。
他终于知道那个‘工于谋国,拙于谋身’的张居正为什么不听徐阶的话重用他,而是将他赶来应天做个闲职了。
因为他海瑞虽然忠君爱民,虽然时时刻刻都在遵守着圣人之道,可最终,也就只能够当一个‘坐镇雅俗’的‘摆设’罢了。
要是人人都是海瑞,那便不需要张居正了。
可大明朝只有一个海瑞,那便必须要有一个张居正。
海瑞在死前明白了这个道理,这也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怀疑。
错了的,到底是这个世界,还是他自己?
海瑞不知道答案,但他是海瑞,他是海刚峰,他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向这个世界妥协!
……
海瑞死了,在他临死前的三日,兵部派人送来的柴菜钱,多给他算了七钱银子,他还专门派人给退了回去。
海瑞这一生娶了好几个老婆,可他却没有儿子,也没有女儿。
海瑞死后,只有他生前的好友,佥都御史王用汲来帮他收拾衣冠。
可收拾来收拾去,最终只收拾出了碎银八两。最后就连安葬海瑞尸身的丧葬钱,还是王用汲跟朋友们一起凑的。
海瑞虽然死的寒酸,可在送葬的这一天,应天府的百姓们不仅主动罢市,甚至还纷纷穿着白衣前来送葬。
这一天,白衣夹满两岸,延绵达百里,这些都是祭奠海青天的人群。
泪而哭者,百里不绝……
可再如何,海瑞也死了。
从此,世间再无海瑞,更再无张居正。
这两位同时代的名臣,却始终没有过真正的交集……
……
时光匆匆,万历十五年就这样过去了。
万历十六年,万历十七年,万历十八年,这三年发生了很多。
其中最令朝野动然的,莫过于还是册立谁为皇太子一事。
万历皇帝已经很久不上朝了,但他还是有看奏本,有处理政事的。
百官们逼他册立皇长子为皇太子的奏本,他看了许多,但他始终已读不回。
皇帝不见大臣,也不回话,这下子,压力便全都给到了首辅申时行身上。
在这三年里,申时行两线作战,一边安慰着皇帝,一边安慰着百官。
这个‘老好人’首辅,已经被风言风语射得浑身都是筛子了。
直到万历十九年。
这一年,是许多人的转折点。
万历皇帝朱翊钧曾于去年,也就是万历十八年时答应过百官们,一定会在明年册封皇长子朱常洛为太子。
但万历皇帝朱翊钧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不能在这之前催他,不然他就要等皇长子十五岁以后再行立储一事。
百官们见皇帝陛下终于有所退缩,也知道不能逼得太紧,反正皇帝陛下早晚都‘妥协’于他们,也不差这点时间。
时间一晃,到了万历十九年,八月。
都已经八月份了,皇帝陛下却好似失忆了一般,始终都没有提起去年早就已经答应好的册立太子一事。
这下子,有大臣坐不住了。
工部主事张有德第一个按捺不住,他于八月上疏,请万历皇帝朱翊钧下旨定立,册封皇长子朱常洛为皇太子,早立国本,以安民心。
这下子,万历年间的‘国本之争’风暴,将彻底拉开序幕!
……
江陵。
张重辉收到了于慎行的信,看完后他不由得眉头微皱。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消息?”张允修见状询问道。
张重辉点了点头,他看向张允修,郑重说道:
“申时行要倒了,咱们不能再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