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行与许国如今都已经‘坠机’了,事到如今,内阁就只剩下了王家屏一个人。
按理来说王家屏应该能幸免一难才是,毕竟‘妖书’中又没有他的名字。
可大明朝的文官们是极其爱搞事的,他们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为了反对而反对。
他们热衷于反对皇帝的话,也热衷于反对同僚的话,他们不在乎事情的对错与否,他们只为了反对而反对。
毕竟按照明太祖朱元璋定下的规矩,谏官们就算反对错了,也不会挨罚。
就算挨罚了也无所谓,大明朝的臣子连砍头都不怕,挨罚那更是一种‘光荣’的象征。
上嘴皮碰下嘴皮的事情,对于这群熟读经史的读书人们来说,那是张嘴就能来。
于是乎,很快便有屁股坐不住的人,将矛头指向了‘妖书’中并不存在的阁臣王家屏。
有人表示,内阁之中,总共就只有三个阁臣,如今申时行和许国都被‘妖书’牵扯进去了,唯独王家屏一点事情都没有。
所以,有人怀疑,这‘妖书’是阁臣王家屏派人故意刊印散播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申时行和许国都因流言而离开内阁,他自己好一步登天,登上内阁首辅的位子!
此想法一经传播讨论,很快便有不少人上疏弹劾起了王家屏。
处在风言风语中的王家屏没有办法,便也只好称病回家,闭门不出。
至此,内阁的三个阁老,集体坠机……
整个内阁办事处变得空无一人,堆积起了许多等待着票拟的奏本。
这些奏本里,有无关紧要的细小事宜,但也有天灾大难,求朝廷抓紧支援的重要大事。
然而,不论这些事情是大是小,在如今的京师,在如今的朝堂,大家的眼睛全都放在了‘国本’一事之上。
所谓:家天下,国天下,家国天下,本为一体。
可那些身处灾难之中,生死一线之间的黎民百姓们,却只能如蝼蚁草芥一般,只能听天命,只能静静等待着。
他们也有家,他们也有国,可在有些时候,似乎有与没有,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了……
……
这仅仅只有一页纸的‘妖书’,只用了短短几天的时间,就已经传遍了整个顺天府。
不仅将内阁的三个阁老全都给逼得躲在家里头不敢出门,还将郑贵妃的骂名拉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最后,更是将万历皇帝朱翊钧给折腾得生不如死。
……
乾清宫。
郑贵妃又在哭,而且这次她哭得更大声了。
“呜呜呜……陛下,臣妾让兄长他们去刊印《闺范图说,只是为了让世人对臣妾家人们的骂名能够少一些,这件事您也是知道的。
可如今大臣们全都骂我想要觊觎皇后之位,可我素来敬重皇后,这您更是知道的,我怎么可能敢鸠占鹊巢啊!
陛下,臣妾实在是冤枉啊,您一定要替臣妾做主,将那‘妖书’的始作俑者抓出来狠狠惩治才行,不然臣妾可就白受委屈了,呜呜呜呜……”
郑梦镜哭得梨带雨,很是委屈,朱翊钧虽然自己都头疼死了,但看到心爱的女人哭成这样,也不好对其发怒什么。
“都查了几天了,怎么还没出结果?”朱翊钧对一旁的张诚冷声问道。
“回皇爷的话。”张诚急忙回答道:“骆思恭还在查,估计很快就能出结果了……”
“很快是多快啊?”郑梦镜不高兴地插嘴道:“前两天你也说快了,可这都多长时间过去了,怎么一点进展都没有!”
张诚也是无言以对,只能汗流浃背地跪地求饶。
一时间,整个大殿之内哭的哭,求饶的求饶,可谓是乱七八糟。
朱翊钧感觉自己的脑瓜子都快要炸开了,终于,他忍不住喝了一声:“行了,都别吵了!”
这一吼,郑梦镜顿时便停下了哭声,大殿的气氛也安静的落针可闻。
“骆思恭到底在查什么?”朱翊钧问了起来:“现在进展又到哪了?”
身为皇帝,朱翊钧其实根本就不用管下面的那些事情,只需要等下面的人,给他一个结果就好。
可这都好几天过去了,妖书愈演愈烈,飞得整个京师到处都是。
抓不到歹人也就算了,居然还让歹人继续传播着妖书,东厂锦衣卫实在是办事不力到让朱翊钧这个‘老板’都怒了。
“回皇爷的话。”张诚忐忑不已,接下来,他准备将这些日子以来的‘成果’,一一汇报出来,道:
“骆思恭先是搜捕了全城,结果发现了妖书,最开始是由一个名叫刘二五的人在整个京师到处乱洒。
然而这个刘二五居然是个傻子,不论怎样对他用刑,他都只说是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年让他传播的。
骆思恭见这傻子审不出什么,就开始查起了整个京师顺天府所有的雕版商家,结果的确查出了东西。
说的确有一个少年,曾于一月之前奔走多处雕版商铺,可这都一个多月过去了,那人跟石沉大海一样也找不着……”
听到这样乱七八糟的回答,朱翊钧只觉得脑瓜子更疼了,他打断道:“锦衣卫就是这样办事的?”
张诚再次无言以对,只好拼命磕头求饶,与此同时,他心里恨不得把骆思恭给活活掐死!
你小子在后头办事不力,害老子在前头挨骂是吧?尻!
“行了别磕了。”见张诚磕得头都要破了,朱翊钧出声打断,说道:
“京师这样多人,要按这个速度找,找到死都找不到。事到如今是要分析,这件事到底是谁干的,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目的?”郑梦镜擦了擦眼泪,说道:“目的当然是为了逼您赶紧册立皇长子为太子啊!依臣妾看,肯定是朝中的那些大臣们干的!”
“我知道。”朱翊钧语气有些不耐:“关键是谁会这样干?”
郑梦镜动用她那不太聪明的脑子想了想,道:“会不会就是王家屏,毕竟内阁三个阁老,就他没在妖书上。”
朱翊钧摇头:“王家屏只是老了,不是傻了。”
郑梦镜听出了朱翊钧是在说她笨,当即心中小气,瘪着嘴不说话了。
“皇爷……”张诚小心翼翼地说道:“奴婢愚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朱翊钧发话道。
于是乎,张诚说起了自己的猜测,道:
“皇爷,奴婢认为,有时候往往最不可能的,反倒是最有可能的。
此次妖书事件,奴婢觉得内阁的三个阁老,都有不小的嫌疑。
首先是王家屏王阁老,妖书里没他的名字,按理来说他的嫌疑最大。
奴婢也认同贵妃娘娘的看法,觉得王阁老的确有这个动机。
其次是许国许阁老,按理来说他的嫌疑应该最小,毕竟没有人会傻到把自己给牵扯进去,奴婢也认为许阁老没这个可能。
但往往置之死地而后生,以身入局也不是没有可能,虽然风险代价大到容易反噬。”
说到此处,张诚不再说了,寓意显然,他要将揭露‘真凶’的高光时刻,留给皇帝陛下。
“所以……”朱翊钧听出来了,道:“所以最有可能的人,是申时行?”
“皇爷圣明。”张诚这才继续说道:
“此次妖书之中,申阁老可谓是唯一的受迫害者,而且妖书中矛头直指许国许阁老,偏偏不久前才出了许阁老代替申阁老签名联合百官上疏一事。
此事让申阁老遭受百官谩骂,不得已之下只好辞官回家,想来他定恨极了许阁老,加以报复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奴婢觉得,申阁老最有可能是幕后指使。”
朱翊钧面带思索,摇了摇头:“他都收拾好行李要回去了,在这种时候闹出这样大的事情,不符合申先生的为人,朕不觉得是他。”
“皇爷。”张诚再次说起了那一句话:“往往最不可能的,偏偏才是最有可能的啊。”
这一回,朱翊钧沉默了,他看向桌边那张令他愤怒的‘妖书’,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上头的‘张太岳’三个字。
回想起申时行与张居正生前的关系,朱翊钧不由得猜测道:
“难不成申时行走之前,想给朕来个大的?”
……
北镇抚司。
这些日子以来,骆思恭可谓是头疼不已。
实在是这妖书来的离奇,尤其是那最开始散播妖书的居然是个傻子,这让他更难办了。
“老大。”陈印走来汇报:“如今的妖书已经有好些个不同雕版印刷的版本了,有几种甚至还印错了字,将张太岳给印成了张大岳,还有一些……”
“停停停!”骆思恭打断了这种无用的话,头疼道:“不用看了,这是有人在凑热闹,搅混水。”
如今妖书的版本多得不行,一看就是有人在跟风搅混水,不然也不会在抓到刘二五这个‘头犯’以后,妖书还能满天飞。
“就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吗?”骆思恭问道:“那三个阁老的家人审得怎样了?最近都有没有出现哪些异常往来?”
“也没有说什么异常往来啊……”陈印回答间又想了想,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道:“就只有申时行的家里,前几日来了两个特殊的客人。”
“特殊的客人?”骆思恭眯起双眼,问道:“申时行都要垮台了还有人敢去他家?什么不怕死的客人?”
“说起来还是咱们的老熟人了呢。”陈印笑着调侃道:
“还记得七年前那场抄家案吗?去申时行家的客人,一个是当年傻了的张允修。
另一个,是当年自称又杀人又放火的六岁娃娃,张重辉。”
啊……我这两天真的在相亲……
这一章还是刚刚才写好的……
另外,虽然只有一章,可这一章整整七千字啊!
一章更比三章强!绝对量大管饱!
所以各位老板们,千万不要养书啊!
我这就去继续码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