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
阿加莎又一次听见了来自步声的低语。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也不知道一切从何而来,一切在许多年前的一个刹那发生,于她耳边轰然炸开,从此,世界仅余人声鼎沸。
步声是一个真正的阴影之所,一片为诸神与神皇同时遗弃的黑暗国度。它容身于卡利西斯的至暗之处,这里没有城市,没有文明,没有星炬之光的照耀,甚至那照常升起的暴君之星也会忽略这里的存在。唯有数万年前勘探舰队留下的的卫星残骸,围绕着了无生气的岩石巨星做着亘古不变的公转。这里是一个孤独和死寂之所,为这个银河所遗忘。
唯有绝望者与一无所有者会来到这片被遗忘的荒芜之地,或是在战争中逃离破碎的星球,或是在权力倾轧中被巢都所抛弃,或是成为一名审判官的目标——一无所有者漂泊而至,七零八落,在此地如同下水道中的老鼠般勉强容身。
还有星语者,被泰拉所抛弃,被星语院拒之门外的淘汰者,不知如何逃脱了焚于星炬的宿命,逃离人类的初生之土,他们跨越半个银河在此聚集,成为一个帝国目光之外的星语合唱团。
他们叫声之渊。他们自称声音的坟墓。
与名字相反,声之渊的领地之中充斥着终年不断的尖叫,合唱团之主阿塔尔·索洛基的野心笼罩着这个星炬之外的世界,索洛基女士是一位真正的天才,为亚空间而生,与亚空间一体。至高天情感的漩涡在她耳畔如同歌谣,而阿塔尔·索洛基沉迷于此。在她的命令下,星语者们成群结队被关入死亡的棺材中,他们在那非人的折磨中尖叫,而索洛基女士陶醉于他们的悲鸣。
她说那是至高天的歌。阿加莎能听见那惨叫背后的所谓歌谣,和曲调毫不沾边,在她的意识中,那歌谣仿佛是一出用不间断的窃窃私语,透过被折磨灵能者歇斯底里地哭嚎,抒发着亵渎和哀伤。
而现在,她再一次听到了这窃窃私语。
她在哪?阿加莎想。难道她一直身在步声,那场群星间与阿斯塔特的远征只是一场遥远的幻梦?
“你是我的。”低语再次重复道,“你属于我。”
就连这里的四壁都很像步声。黑暗深不可测,如同包裹她的柔软绸缎。它们摩挲着她的肌肤,亲吻着,舔舐着,令冰凉的阴影沁入四肢百骸。
她仿佛沉睡于襁褓之中,所需唯有安眠。
但她难以安眠,至高天的低语在她耳边聒噪不断。她尝试着忽视它们,阿加莎很小就学会了这一切:来自至高天的言语更甚于毒药,聆听它们,有如直面炼狱之悚然。
于是阿加莎运用起那些那些她在步声所锻炼出的技艺,将自己的意识放逐到帷幕后的虚空中,聚焦于恐惧与欲望的漩涡,追随着渴望与野心的狂澜,将它们解构,分流,拆碎。将巨浪化作溪流,再将溪流捏碎成水花。
不去感知,亦并非接触,只是平息。
但这一次她无法平息那来自至高天的狂潮。她的意识聚焦于虚空的一刻,潮涌奔流而过,没有任何方向和秩序,她几乎在刹那之间迷失。
星炬已逝,帝皇的光明再也无法为她照亮至高天的景观。